
五、夜之将至
殿顶四周的骨骼开始发散状涌动,有如繁花盛开般承托着主宰的身躯由大殿中央的巨柱中下滑,再由巨大的嘴唇中吐出,像刚刚分娩出的新生胎儿。
主宰舒展开它的肢体,用吸盘似的下体半吞进两个瑟瑟发抖的蟹人,吸盘末端的牙齿迅速咬合、刺入蟹人的腰腹,接管了他们的神经系统,用他们的下肢代步前行。
主宰巨大而干枯的身体在蟹人的身上却不显笨拙,它以一种轻盈的步调,优雅地踱步,款款移向殿中。深入胸骨的鼻管深深地吸气,一段类似笛声的鸣音从它巨大的胸腔中传出。
大厅正中,几瓣哑光金属的球面体应声而动,从地面下如雨后春笋般层层打开,组装成了一个蛋形座椅。
笛声继续,几个切分音后,大殿四壁斗转星移般运动开来。几个戴着象鼻头罩的长老做派的骑师,陆续地从浮雕四面花萼一样的凹槽中现身,与众不同的是,他们身上的外骨骼在暗处不时闪现静电一样的绿色夜光。
大厅停止运动,成为一个巨型的地动仪。十三位骑师高低不一地列席于四面墙上。突如其来,其中的一位刚一现身,便忽地扑倒在站台上,肋骨处喷溅出暗绿色的汁液。
四座哗然,主宰却仍镇定自若地抬头望去,又是一个短笛声,几个湿漉漉的蟹人忙不迭地从墙壁上或大或小的椭圆形胎胞中钻出,搀扶着受伤的骑师坐下,并将自己蝴蝶般的虹吸式口器探入骑师的口中——及时给骑师补充营养液。
骑师缓过劲来,但仿佛心有余悸,将一个什么东西向前方的空中一甩,一个鎏金陀螺球便悬停于半空,熟悉的全息录影如蓝色喷泉般喷泻开来。
投影中,是一只巨大的暗蓝色猛兽在利用大金字塔四通八达的甬道,对骑师世界展开奇袭。镜头移近,看到它的脸——执事已经发育得更加成熟,它身躯高大可与主宰匹敌,弹跳力惊人,攻击力爆表,几乎战无不胜,所向披靡。骑师和蟹人在它面前如泥娃娃般无能。
与蟹人不同,执事似乎有着更为高端的智商,它对大金字塔的地形无师自通,一路上越过重重障碍,识破道道陷阱,熟练地声东击西、浑水摸鱼,将骑师族战队耍得团团转,而后再各个击破——好像猫抓老鼠般儿戏。
一场一场的鏖战之后,三个骁勇的骑师战将利用大队蟹人将执事围堵在曲折昏暗的死胡同里,试图启动金字塔“消毒光网”将蟹人和执事一同毁灭。谁知执事几乎在最后一刻,利用蟹人尸首的体香腺,并模拟蟹人叫声发出警报信息,成功挑唆蟹人反叛,争相用它们的身体为执事铺路,让其逃出生天,并手刃骑师战将。
它要做什么?要吃人?它的胃口极挑剔,仅食大脑;并且看它行进路线,又不似野兽,仿佛冥冥中有一只手在指引它一直向着最深处进发。
动若脱兔,静如处子,这根本不像野兽的行为,执事伸出翼龙一样细长的上肢,在各种布满符号的黑曜石般光洁的金字塔内壁滑过,从牙缝中发出嘶嘶的声响,像在读取什么信息般专注。
电光火石间,似乎是读懂了什么,屏幕中的执事忽然像鸟类一样侧过头,警惕地对着屏幕,猛然弹出内颚。紧接着全息屏幕雪花片片消散,剩下陀螺球空转了几下便像燃过的爆竹般变暗、陨落。
骑师们恐慌地大声议论,大殿里人声鼎沸。主宰抬头环视,一声长笛悠扬地飞出,全场沉寂。主宰抑制不住自己兴奋的表情,这一天他仿佛等待许久了。它从蛋形椅上站直,伸出巨手慢慢地用手指组成一个三角形,聚到额前,向着陀螺的方向做出一个类似顶礼膜拜的体态。
骑师们仿佛大惊失色,一个鼻梁高过前额的骑师怒目而视,好像斥责了一句什么,声音铿锵如金石掷地,接着转身就要向洞内走。主宰悲伤地闭上双眼,全身千丝万缕的神经血管,顿时一脉脉暴突起来。洞穴盘根错节的骨骼开始收缩,钳住了高鼻梁骑师,骑师痛苦地扭动身躯,可是瞬间却像被抽干了水分。森白的骨骼被深深地嵌入墙内。只一秒钟,墙壁复位,一切毫无迹象,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仅剩下那个黑漆漆的洞口让人想起爱德华.蒙克的名画——呐喊者的嘴巴。
主宰闭安详地上眼睛。随即,笛声起,剩下的十二位骑师虽然表情各异,但都争相模仿主宰的姿势,朝着中央五体投地。大厅沉浸于圣洁的天籁之中。
地下世界——
刀削斧凿般高耸的海岸已经依稀可见,巨舰的速度慢了下来。伞鹰纷纷从菱形洞口钻出,无声地滑过海面,向岸边飞去。
远处的地平线上,是高大的迷宫般的峭壁,最高处直插岩顶,捅出一个个正环形的天窗。紫红色斜阳正从环形的洞中投射进岩洞,如日全蚀般奇异。“顺峭壁攀登,能爬出地面。”大卫道,“夜之将至,还是等明天再上去,ζII夜长梦多。”
伊丽莎白没有回答,她的瞳仁在夜一样的阴影中闪光。她知道,风暴来临前,海面总是较之平日更加平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