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果】（原创）别路行

一、
“陛下，圣女徐有容前来请安。”
莫雨向她禀告此事之时，她正斜斜倚靠着围栏坐于池中龙舟之上，听着耳畔泉水喷涌的清脆声音闭目养神。直到莫雨连续禀告三次，她方缓缓睁了双眼，端正了身形，正襟危坐。
“宣。”
“陛下，今日有容不是一人前来的。”莫雨轻声道。
“嗯？”她秀眉轻挑，将两束锐利的目光荡在莫雨的脸上。
“随有容一同前来请安的是有容的未婚夫，现任国教学院院长，陈长生。”
她蹙起眉头，思索片刻。“国教学院院长已经换人了么？此事为何无人上报与朕？”
“陛下，前任院长商行舟退位不过三天，陈长生是新近才担任院长一职，因此尚未来得及禀告陛下。今日他随有容前来请安，也是为了向陛下禀告此事。”
“陈长生，可是商行舟那个天生血脉异常的弟子？”
“正是，陛下。据说他的血液不仅是他人的疗伤圣药，其中所含的星辰之力更是有助于自身修为。当年徐太宰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替有容定下了这门亲事。”莫雨恭敬地答道。
她勾起唇角淡淡一笑。“宣他们进来。朕要看看，这个血脉异常，天赋异禀的陈长生，国教学院的新任院长，是个什么模样。”
彼时的她尚不知，这一抹笑容的勾起，便是她与他一场缘劫的开端。

“圣女徐有容，见过陛下。”
“国教学院院长陈长生，见过陛下。”
两道清朗的声音先后响起。有容与他站在龙舟之外，毕恭毕敬，垂手而立。
“进来吧。”
他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
和有容的声音相比，她的声音自是缺少了一点清亮与朝气。然而那略显低沉，富有磁性的柔和的嗓音宛如在一杯醇香的佳酿中浸泡过，听起来似乎便让人有一种微醺之感。
“有容，近日来修炼如何？可有些参悟？”她将有容拉至身边坐下，和颜悦色却仍略带威严。
她的声音里仿佛有一根无形的软丝，引得他忍不住稍稍抬起头，试图看一看这等优美嗓音的主人是何尊容。
“瞧朕，只顾着拉着你问东问西，差一点忘记了国教学院院长尚在此。”余光瞥到他的细微举动，她垂眸一笑，抬起目光望向面前恭敬站立的少年。
“你便是国教学院新任院长陈长生？”
听到她问他，他便顺理成章抬起头直视着她。只见那坐于有容身边之人，长眉凤目，一张精致的脸妖娆美艳却又威严尊贵，妩媚中自有一股超凡脱俗之态。
他不由得心头微微一动。
但也只是微微一动。很快他便将目光重新放置于有容的身上，微微勾起的嘴角带了丝丝宠溺。
“在下正是陈长生。家师身体抱恙，不便继续担任院长一职。是以众人推举在下接替家师担任此职。此时事发突然，未曾向陛下禀告，还望陛下赎罪。”
他的声音令她想起百草园中白色曼陀罗上的露水。清冽，甘美，却稍纵即逝，难以获得。
“无妨。朕现已知此事。陈院长不必拘束，请坐。”
“谢陛下。”他坐于有容身边，与有容相视一笑。那洋溢着少年气的温润眉眼里，满满的都是情深缱绻。
她眸子里的光不动声色的暗了几分。
端起一杯茶浅浅的啜着，借着袅袅的雾气敛去眼中一抹极淡的情动。
她不曾想到他是眉眼如此温柔的翩翩少年郎。长身玉立，气度不凡。那一双含情目与她的双眼相对之时，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在瑟瑟颤抖。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有容乃是我天凤圣女，陈院长定要好生相待，莫要委屈了她。”
“陛下放心。说来也是缘分，我与容儿自幼便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出身微寒，无父无母。承蒙徐太宰不弃，答允我与容儿共结连理。能得容儿为妻，长生实在是感激不尽。”
他似是忘却了她的存在，只望着有容款款道情深。有容听得脸上绯红，却还是忍不住笑意满满。这等小女儿家的神态落入他的眼中，别有一番风流趣味。
“难得你二人如此情深，日后必是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她忽的觉得笑是如此累人的事情，面上带了几分疲态。
“陛下该歇息了。”莫雨看出她的不适，便上前向有容说道。
“是了。陛下好生歇息吧，我们这就离开。”有容说着起身躬身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他亦如此，匆匆行礼后便与有容比肩而去。
不曾多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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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她已经很久不知情为何物，更不知思念为何滋味了。
“陛下近日身子不适么？”又一次见她夜半时分于船头凭栏而立，莫雨实在忍不住开口询问。
“朕没事。”
她伸手拂了拂碎玉般的泉水。手指上传来的冰凉的触感令她眉头蹙了蹙，神情略带懊恼。
堂堂大周的圣后，天下之主，何以会对一个少年念念不忘呢？
荒唐。
“莫雨，你看陈长生…陈院长此人如何？”
“能够在十九岁便当上国教学院院长的人，自然是难得的人中龙凤。”
她犹豫片刻，仍是开了口。“那么…你怎样看待他与有容的婚事？”
“陈院长年少有为，一表人才。更难得他与有容情投意合，青梅竹马。依臣看来，这两人成亲之后，世上必定会多一对羡煞旁人的佳偶。”
莫雨的话令她的脸上浮起一个淡淡的苦笑。羡煞旁人？莫非说的是她？
她着实是羡慕的。
“陛下，夜凉了，还是回寝宫休息吧。”
“莫雨，明日召陈院长来见我。”她手腕轻转，手中的天凤之火便将指上残留的泉水烧干。
“是。”莫雨不明她的用意，只得毕恭毕敬的应道。

谁先动情！

到底虐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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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教学院院长陈长生，见过圣后。”
原本他已与有容约好共同研习剑术，哪知她的召唤打乱了二人的约会计划。
“罢了，以后我们尽有无数的岁月可相守，何必在意这一时半刻？况且你初次担任职务，年纪在朝中又是最轻的，想来圣后也是要因此嘱咐你一些事情。”
有容总是懂事体贴的。
“话虽如此，可我实在是不情愿与你分开。自从我做了院长，与你见面的时间和从前相比大大的打了折扣。早知道如此，当初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任职的。” 他将有容拥在怀里，低低叹道：“但…我此时若不是国教学院院长，你的父亲也不会同意我们尽快完婚。”
“人生总会有些无奈之事。我不在乎你身处何位，只要你始终都是我的长生，是待我多年如一日的长生，我便心满意足了。”
“我会一直是的。我等了这么多年的幸福，如今就捧在手里，近在眼前，我怎么能够轻视呢？”
有容甜蜜一笑，纤手顺着他的衣袖滑下，落在他坚实的掌心，与他十指相扣。
“去吧。”
他恭敬的站在她的案前，猜测着她是否会如有容说的那样，向他嘱咐一些需要注意谨慎的事宜。
“你是有容的未婚夫，不必多礼。”
“谢陛下。”
他抬起头，忍不住打量着她。她今日改了装束，不似上一次那般端庄威严。一袭月白长袍衬得她容颜清丽照人，宛如满月一般，皎洁之中带着几分清冷意味。青丝半束披泄肩头，为她周身的气息掺了几缕柔和。她倚靠在座椅上，神态放松，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慵懒。
她不是抬了头看他，而是抬眼挑眉，目光斜斜的射在她的脸上。那样妖娆成熟的眉眼，令他一瞬间失了神。他不得不承认她真是美艳得不可方物。有容只是清秀动人，她却能集妖冶与清丽于一身，美的撩人，美的动人心魄。
“坐吧。”
她伸出莹白如玉的手指向着他身边的座椅点了点，他便不由自主的坐了下来。说来也奇怪，看着她唇角带笑的模样，他心底那些因失约而产生的些许怨气消散的无影无踪。
“来，与朕讲讲你的经历吧。”
“陛下想听什么？”
“什么都好。只要是关于你的。”
只要是关于他的？
她何以要对他如此了解？
见他神色有异，她淡淡一笑。“国教学院是朝中的重要机构。你身为院长，朕总不能对你一无所知。”
“是，陛下。”
一杯香茗在手，他向她细细讲述他这十几年来的经历。她依旧慵懒的靠在椅子上，素手支着额头，望着他，饶有兴味的听着。只是他的经历里有太多的有容的存在，她的一双眸子便忽明忽暗，宛如闪烁的星辰。
“你既然熟读三千道藏，以后不妨常来宫中为朕讲解。”
她端起茶杯，掩住眸中一缕情丝。
“陛下的修为已达神隐之境，天下之人望尘莫及。臣功力浅薄，如何能助陛下修行？”
“朕手中掌控着维护大周安危的星盘大阵。而维持星阵的奥秘便在这三千道藏之中。”
“家师对三千道藏的了解程度远远在臣之上。倘若陛下需要探得这其中的奥秘，不如……”
“你就那么不愿见到朕？”
他的推脱令她有些薄怒。登基以来，他是第一个拒绝她的人。
但她绝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拒绝而恼火的。
“不是。”他垂下头，不明白她为何会有如此情绪。
想是高高在上惯了，从来不曾有人敢违抗她吧。
“若是陛下一定需要臣来讲解，臣自当遵命。”
她的眸子终于冷了下去。
“不必。你退下吧。”
“是。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