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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新后
商玉珩整整昏迷了三日，始终未能转醒。
季怀瑾去请护国寺的住持前来相助。当那位高僧开始诵经时，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隔绝在殿门之外。
我站在朱漆雕花的宫门外，只能听见里面隐约的诵经声和木鱼轻响。不知过了多久，殿内突然传来宫人惊喜的呼喊：
“陛下醒了！”
商玉珩醒了，他要册立新后了。
我的丧期刚过，新后的册封典礼便如期举行。
因着他沉重的身子，仪式一切从简。
我远远望着他执起那女子的手，
那女子小心翼翼地环住他隆起的腰腹。
心口忽然泛起一阵钝痛，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
可这不正是我期望的吗？
他既已放下，我也该安心离去了。
只待他平安生产，我便去地府报到，了却这最后的牵挂。

10 破水
　　孕九个月，他的肚腹已经有隐约下坠的趋势了，他怀的又是双胎，随时都有可能早产。
　　我看着他扶腰研墨的模样，飘在御案旁数着胎动间隔，戌时三刻开始，这两个小祖宗已经闹腾了四轮。
　　“陛下，幽州急报。”小黄门捧着奏疏跪在阶下。
　　商玉珩研磨的动作一顿，隆如覆钵的胎腹撞上了檀木桌沿。
　　看得我心里一紧，
　　“放这吧。”他声音浸着喘，孕后期双胎的重量压得尾音发颤。
　　额角冒出冷汗，朱笔悬在奏章上方迟迟未落，孩子们又在不停地往下钻。
　　我想替他揉开紧绷的腰窝，指尖却穿过浸透龙涎香的衣料。
　　上次的见红到底是拖垮了他的身子，总不是那么强健。
　　亥时更漏响起时，他终于撑着案角起身。
　　九个月的浑圆肚腹坠成水滴状，腰带早换成了软绸，此刻仍勒出深凹。
　　我跟着飘过回廊，看他右手始终托着沉甸甸的腹底，左手扶着廊柱一步三歇。
　　“当心！”我徒劳地扑向那块结着薄冰的石阶。
　　他脚底打滑的瞬间，高耸的胎腹重重撞上汉白玉栏杆。
　　整个人虾米般蜷缩起来时，宫人们听见动静连忙赶来。
　　季怀瑾提着药箱冲进寝殿时，商玉珩正侧卧在龙榻上急促喘息，胡乱地安抚着作动的胎腹。
　　“呃啊……怀瑾……保孩子……”
　　季怀瑾的银针扎在胎腹上，声音发紧道：“今日起必须要卧床保胎。”
　　话音未落，商玉珩突然揪住锦褥嘶声吸气，我看见他腿间漫开一小片水渍。
　　季怀瑾惊喊道：“破水了！”

11 生产
商玉珩在剧痛中意识涣散，竟然开始呢喃我的名字。
“阿苓...阿苓......”
那声音轻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却重重地砸在我心上。
上一次听他唤我是什么时候，约莫是立新后的圣旨颁下那日，便再未听过了。
正恍惚间，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季月璃匆匆赶来，发髻松散，外裳都未来得及系好，显然是刚从寝殿闻讯而来。
这位新后是季怀瑾的胞妹，亦是商玉珩的表妹。
她生得雍容华贵，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风范，更兼家世显赫，是群臣极力拥护的新后。
有时我会想，或许这个位置原本就是她的，而我，不过是鸠占鹊巢，偷得了几年不该属于我的光阴。
如今，已经还回去了。
正出神间，商玉珩的意识逐渐清醒，唇间呢喃的已不是我的名字，而是一声声——
“阿璃......”
每一声都像细小的银针，密密地扎在心上。原来我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洒脱，他已经往前走了，只有我还停留在原地。
或许他从始至终叫的都是“阿璃”，不是“阿苓”吧。
季月璃紧紧握着他的手，安慰着他，帮他擦汗。
商玉珩不知何时已倚靠在她的身上，脸色苍白，冷汗浸湿了里衣。
隔着里衣都能看到肚腹那处作动地厉害，偏偏孩子就是不下来。
季怀瑾让季月璃扶着他下塌走走。
我在旁边看着，像是偷窥别人生活的小偷，哪怕那个人怀的是我的孩子。
“身体”突然变得轻盈，不受控制般地飘散。
不，不可以，我要看着他平安生产，我还没来得及看看孩子，我不能走。
我挣扎时，心口的地方冒出了蓝色的光，原来灵魂也会流血啊，我快撑不住了……
“呃啊……“男人的痛呼声把我的思绪拉回现实。
商玉珩突然跪倒在地，隆起的腹部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
宫人们瞬间乱作一团。
“让…让开……”他突然挣扎着抬头，目光直直地望向我的方向。
那一瞬间，我以为他看见了我。
但下一秒，他的眼神突然涣散，紧紧拽住身边人的衣袖，
“阿...阿璃……”
原是我自作多情了。
季怀瑾扶着他，又急忙指挥宫人：
“快把陛下抬回榻上！”
可商玉珩突然剧烈挣扎起来：“不……等等……”
话音未落，男人又是一阵呻吟，他撑不住了，孩子要出来了。
众人把他抬到塌上，男人蜷缩着身子，紧紧护着胎腹那处。
“阿珩，别这样，会伤到孩子的。”季怀瑾扶着他的腰，让他仰躺在榻上，双腿被宫人扶着曲起。
只见他胸膛处剧烈起伏，又是一阵宫缩，他猛地弓起身子，喉间溢出破碎的呻吟。
“用力！看到胎头了！”季怀瑾跪在他腿间说着。
商玉珩双手死死抓住床褥，指节泛白。汗水顺着他的下颌滑落，浸湿了身下的锦缎。
“再坚持一下，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商玉珩再次用力，而后脱力般倒回枕上，眼神涣散地看向某处。
季月璃急忙用帕子擦拭他额头的汗水，
他快撑不住了……
突然，腹中的孩子好像感知到了父亲的心绪，挣扎着出来。
“呃啊——！”疼痛来得又快又急，他的腹部剧烈收缩着，整个人都在颤抖。
我看到他咬破了唇，血丝顺着嘴角滑落。
“陛下别伤到自己！”季月璃眼疾手快地将软巾塞进他齿间。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婴儿嘹亮的啼哭响彻寝殿。
“是个皇子！”季怀瑾话音刚落，商玉珩肚腹中又是一阵剧痛。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蓝色的光不断从心口溢出。
我拼命想要靠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指渐渐变得透明。
黑暗彻底吞噬了我。我终究没能看见第二个孩子，也没能知道，商玉珩最后呼唤的，到底是“阿苓”还是“阿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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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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