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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碧水绕夕阳
  • 突击精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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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停滞,只有冒着热气的茶壶被不断翻滚的热水搅扰得壶盖噼啪做响,以一个单调的节奏敲击着随时都能四分五裂的魂灵,而他们只能脆弱的接受。许久万夜城才呐呐地小声嘀咕,“龙哥,我,我,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龙文章很给面子的回他一声冷笑,再抬起头的时候,淡然得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万夜城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以前的龙哥总会把惊天动地闹得出人意料,可如今警‖服之下的他更不是自己能把握得了的。
龙文章慢吞吞的从口袋里摸出香烟,万夜城很有眼色的打着了打火机,一簇火焰从中闪出,跳动成不安的一团。龙文章狠命的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幽幽地说,“不必道歉,我也没资格责怪你,现在我只是个每天奔波挣命的小警‖察,不用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就很知足了,以前的一切都跟我无关,你做什么也跟我无关,但万夜城你记着,如果触犯了法律,我会亲手抓你。”
万夜城有些意外的瞪着龙文章,最后一句几乎要声色俱厉了,让他不免有些发蒙,“龙哥,我不太明白,您这句话的意思是……”听他如此问,龙文章眯起眼睛,目光从烟雾中穿过,犀利而咄咄逼人,“非要把话说明白吗?那好,我问你,禅达御香楼的瓦斯爆炸是你干的吧?”万夜城一怔,随即否认,“龙哥,您也看到那条新闻了?怎么会这么想,连消防的都已经给出了结论纯属于钢瓶泄漏,这只是个意外,您这么说我不是要冤死了。”
龙文章轻笑出声,“行了,甭跟我装,那点儿小心眼留着敷衍别人吧。雷老大最引以为傲的生意号称通吃官商两道,却在承办禅达最重要的一次大型宴会的前一晚发生爆炸,毁掉了半面山墙。御香楼就此整顿重修,这都是小事,可耽误的大型活动却不知有多少人对他不满呢,得罪的又何止是一家两家。伤及了他的半壁江山,你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兄弟,听哥哥一句见好就收吧,不管你又投靠了谁,冤有头债有主,你和雷老大那点儿破事儿最好别牵连旁人,这回所幸无人伤亡否则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万夜城怔了怔,随后咧了咧嘴,艰难的张口,“龙哥,你太聪明,我就知道瞒了天下也瞒下不了你,我承认,是我做的。不过,龙哥,算兄弟求你,无论如何都别插手行吗?我不想因为这样的事为你带来危险,以前都是你护着兄弟们,现在就让兄弟也护你一次。”龙文章心头一颤,“护我?这话听着真让人感动,说吧,你想干什么?”


  • 碧水绕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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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文章双手环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等着。他的开门见山反倒让万夜城有些迟疑,茶香氤氲,蒸腾出的热度烫着空气中的两个人,窒息有如病毒在周围肆意。万夜城鼓了鼓勇气,从没想到龙文章能给他如此大的压迫感,不得不出口的话又让他格外心虚。
好半天,被小心整理过的句子才从干涩的喉咙里吐出,却不太像自己的,他说,“龙哥,跟我走,别再当**了,你该有更好的去处。”龙文章并没有接话,目光炯然,从中却不透露出半点情绪,哪怕是一丝诧异或者愤怒,可惜什么都没有,静得如一潭死水,他投进的炸弹连半点水花都没激起。
万夜城的心动如擂鼓,同龙文章相处的时光并不算短,但凡他能如此平静,其后必然会掀起或大或小的风浪,连霸爷都不如感慨的说,‘龙小子日后必然会是个人物,因为很多时候你根本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万夜城小心的等待着,结论简单到只有两种‘是’与‘不是’。可两者之间成与不成不只关系着龙文章的命运,还有自己的。
龙文章在长久的静默之后,突然冲他裂开了嘴,下一刻的笑声惊天动地。笑得东倒西歪不说,还不小心很没出息的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声和笑声混杂在一起让人的头发根直竖。好容易止住了咳嗽,龙文章把眼睛眯成一线天,倚着万夜城的肩直起了身,笑容还挂在脸上,语气有着老学究的语重心长,说出的话却句句不着调,“兄弟,没睡醒吧?真难为你了,再折腾也得照顾身体不是,哪不舒服跟哥哥说,我那儿有兽医,绝对妙手回春。”
说完,晃荡着就往门外蹭,万夜城急了,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两个人就这样僵持在门口。“龙哥,你不用现在就给我答复,好好想想,我能找到你,霸爷、姓雷的也都做得到,只是时间的问题。只有我们兄弟联起手来才能变得强大,只有变得更强才可能保住自己,才能保住我们想保护的人。”万夜城说得诚恳,龙文章却绝不领情。“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条烂命本就是捡的,活到现在已经赚到了,早没什么远大理想只图个安稳。别跟我这已死之人较劲,不值当的,真的真的。”
万夜城抓着他的手没有放开的意思,反而握得更紧了,“龙哥……”刚想再说什么,龙文章的身上传来气势磅礴的音乐‘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摸出手机,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电话另一端的人也不客套,简短的一句算是交待,“不管你在哪,现在赶紧回来,有紧急任务。”不等他说话屏幕一闪,对方已经挂了机。
龙文章嗫了嗫牙,虞啸卿如此风风火火的,看来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他从万夜城的钳制下好容易抽回了胳膊,抬手打了个响指,“好啦,现在我要去干活儿了,谢谢你的茶,味道相当不错。我是一粗人,再珍贵的宝贝喝在嘴里都一个味儿,好东西也被我糟蹋了,没办法贱‖人‖贱命,以后就不劳你费心了。”
话刚说完,趁万夜城还在发愣的空档,龙文章很快就消失在门外。万夜城不着痕迹的一声轻叹,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合理的结果,可当事实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时,为什么心里会那么不甘和恐惧。他的目光看似无意的扫过墙角,空调的出风口一个小红点刺痛了他的眼睛。手机在口袋里不安的躁动,迟疑了一下,还是顺手接起,里面传来一声轻笑,低沉又森冷,“很好,这个臭小子合我的胃口,我要定他了。”
龙文章一溜烟的赶回所里,在林译的指点下冒冒失失的撞进会议室,等着他的除了冷着面皮的虞啸卿,竟然还多了边‖防支队的队长龚平。一愣之后,他拉过椅子把自己窝进去,不无调侃的开腔,“哎哎哎,稀客啊,龚大队长怎么有空贵足临贱地,又来找什么麻烦啊。”完全不顾虞啸卿眼里杀人般的小飞刀嗖嗖乱飞。
龚平也是个喜欢开玩笑的,遇到龙文章更是臭味相投,两个人见面不贫上几句就觉着缺点儿什么。龚平的手指不耐烦的敲着桌面,“我说小龙子,能不能别这么阴阳怪气的叫什么龚大队长行不行,怎么听着都像在骂我。”龙文章有点儿委屈,“那你想怎么样啊,叫小龚吧,你说你比我大不准叫,叫老龚吧,我这一世名节也不能就这么栽了,你还真难伺候。”
龚平也不示弱,“有长你这么寒碜的媳妇吗,别说咱有老婆,就算没有也不能饥不择食。”虞啸卿不着痕迹的扶了扶额角,拿起文件夹对着还要大放厥词的龙文章丢了过去,不偏不倚正中靶心,“说正事。”龙文章幽怨地瞄了虞啸卿一眼,顺手打开了文件夹。虞啸卿开始介绍,“这是刚发下来的A级通辑令,嫌疑人在C市炸毁一辆警‖车,三警‖务人员殉职,而且该人还有几起负案在身,据可靠消息,他已经进入我市,有可能潜进深山越境逃避打击。龚队长会和我们共同配合,以图尽快把此人缉拿归案。”
龙文章看着手里的资料,皱着眉问:“一个人?可有两张照片,整容了?”“另一个也在通辑中,但有些麻烦,他几乎没有个人资料,所有的身份都是假的,这个人的存在就好像是老天开的玩笑,也不知道从哪掉下来的。”龚平替虞啸卿解释道。龙文章没吭声,盯着照片出神,他总觉得这张脸太眼熟,可是在哪见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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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啸卿并未在意,而是转向龚平,“龚队,外围要辛苦边防的同志们了,一定要避免嫌疑人偷越国境。至于禅达就由我们来负责,尽量在最快的时间里把他们一网打尽。”龚平赞同的点了点头,但不无忧虑的说,“放心吧,我们会做好分内的工作,现在最让人担心的是他们会潜入深山。南天门周边地形复杂、山林繁茂,一旦逃进去无异于大海捞针,那样的话工作量就太大了。”
一语戳中了虞啸卿的心事,他沉默不语,倒是眼睛一直紧紧瞪着资料的龙文章开了腔,“千年万年的老林子,里面什么玩意儿没有,许多人进去就没出来过,侥幸有逃过一劫的,哎,我听说有的人都疯了,痴痴傻傻的不说,屁大点儿动静就吓得不行,连屎拉到裤子里都不知道。”虞啸卿一蹙眉,“你适可而止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胡言乱语。”
龙文章委屈的撇了撇嘴,“我的意思是,他们能那么带种?”龚平不以为然,“狗急了还跳墙呢,何况都是些亡命徒有什么干不出来的。”他瞄了眼不再吭声的龙文章,耐心的敲打他,“小龙子,我告诉你可别不当回事,没看到上面写的吗,这家伙不但反侦察能力极强,身手也相当了得,我怀疑他当过兵。做案手段极冷静残忍,而且丝毫不留破绽,这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最重要的是他极端仇恨警‖察,你们更要加倍小心。”
龙文章合上文件有些疑惑,“为什么?招他惹他了?难道是嫉妒我们这身衣服帅?”扯出的德行算得上天真,让人又好气又好笑,龚平不无调侃地说,“那你只能自己去问了。”龙文章不置可否,倒是笑得一脸憧憬。搞得两个人跟瞧怪物似的瞪他,虞啸卿是最有理由发难的,所以他也这么做了,“龚队说得没错,从现在开始全员佩枪,24小时轮守,必须保证两个人一组,不得擅自行动,否则我一定上报处分他。”
虞啸卿把最后几个字咬得格外重,屋子里三足鼎立的人头,不用想都知道针对的是谁,龚平双手环在胸前,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悠哉。奈何最该被敲打的人在一边掏着耳朵装傻充愣,哼哼哈哈的就是不接招,虞啸卿耐着性子又气又急,但碍着龚平在场又不好说得太多,除了一个劲儿的瞪他倒也是无可奈何。
任务布置下去之后,整个南天门派‖出‖所陷入了紧张的忙碌,即要做好日常的工作,又要派发通辑令,逐家旅店的排查也是必须的,还得兼顾散户租房客的信息核实。这些琐碎看似简单,但有限的人手就算每个人都有三头六臂依然要忙得四脚朝天。
所里是有一个算一个,个个苦不堪言。脚不沾地的到处跑不说,错过饭点儿都是常态,实在饿急了,就在车里凑合一下。一袋面包一瓶矿泉水,是最唾手可得的食物,张立宪说,‘逃难都没他们这么惨的’;孟烦了说,‘我算是知道老外为啥眼睛都是蓝的了,天天吃面包还不变波斯猫啊。’;一周没回过家的迷龙怨气比谁都大,他说‘那两瘪犊子再抓不着,我连老婆长啥样都忘了’,然后就被李冰狠狠鄙视了,‘看你那熊样,一周没见就发疯,我一年都没回家,老爸老妈可能都不认识我这个儿子了。’
报怨归报怨,但所里的小伙子们干起活儿来可绝不含糊,然而忙了一个多礼拜,却依旧一无所获。两个嫌疑人就像从没在世上出现过一样,丝毫没露一点的蛛丝马迹。不禁让人怀疑,他们是否真如消息上说的那样潜入了南天门,如果在,那么他们又藏在哪?
繁忙的城市随着日暮的降临又进入了有别于白天的另一种躁动,归家的急切化做拥堵在路上的长龙,缓慢而又焦虑的闪着灯光,迎接铺天盖地的夜色。龙文章和孟烦了的警‖车也裹挟其中,艰难的以寸为单位移动。疲惫让两个人都有些昏昏欲睡,龙文章干脆直接打起了盹儿,孟烦了把下巴搭在方向盘上,恨恨的看着龙文章在自己面前明火执仗的瞌睡,像个贫嘴老娘们儿一样开始念叨,“睡吧睡吧,一梦经年,最好麻烦您老和各路大神打个招呼,让他们掐指一算给指条明路,也免得我们这些小的们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扎呀。”龙文章动都没动,用鼻子小声哼哼,“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各路大神也难免妻不贤子不教的,忙啊,忙的不可开跤,不过他们倒说了,只要灭了你这张损嘴天下太平指日可待。”
孟烦了不服气的拿眼皮夹他,反唇相讥,“承蒙各路大仙不弃,百忙之中还能想起我这一无名小卒,他们可真是忙晕头了,怎么就能忘了你这么一个几万年才出的祸害,要是灭了你的话,地球村可能也不是梦想了吧。”龙文章闭着眼睛笑得格外开心,“要不然你试试。”孟烦了赶紧摇头,“可别,别说小太爷没那道行,就算有也轮不到我呀,还是留给虞大少爷收了你这妖孽吧。”就在他们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磨嘴皮子的空档,车外突然传来异常的喧哗,“救命啊,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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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天,前一晚所发生的恶性案件,把整个南天门折腾得底朝天。街头巷尾无不在热议此事,更是把紧张气氛炒到了极致。警‖方受到了来自各界、前所未有的压力,一时间草木皆兵。所里取消了所有休假,全员24小时巡逻、值守,虞啸卿更是一大早就被召到了局里开紧急会议,家里留着坐镇的除了阿译还有龙文章。
这是虞啸卿特别安排的,理由是龙文章必须在中午之前赶出一份儿详细的报告,没办法,顶头上司发话了,上下嘴皮一搭,脸一黑,连点儿讨价还价的余地都不给留,直接被断了后路,他也只好认命的被窝在了所里。留守就留守吧,虞啸卿还规定他不能离开阿译的视线,丫的,犯人都没有这待遇,简直把他当三岁小孩看。龙文章站在窗边,想到这些气就不打一处来,手上的剪子一个劲儿的上下翻飞。
坐在桌前的阿译正低头打着本该由龙文章亲力亲为的报告,却时不是时的偷眼瞄一下正在窗边忙活的人,然后满脸悲愤的咬着嘴唇继续打报告,再不甘心的抬头,继续悲愤,循环往复。因为,此时此刻龙副所长,正对阿译最喜欢的那盆茶花痛下杀手。本来匀称的叶片被剪成了很多不规则的形状,梯形的、三角的、椭圆的,四不像的,反正绝不是花叶本来该有的样子。阿译敢怒不敢言,知道这货气不顺,没招没惹的都能辣手催花,对人就更甭提了。
正没辙呢,突然,气势磅礴的吼声从龙文章的口袋里传出来,‘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阿译幸福得都快哭了,他第一次感觉这个曲子竟是如此悦耳。同他盼到救星的激动相比,龙文章似乎没听到,根本没有要接的意思,直到电话吼到声嘶力竭之前才掏出来。
刚一接通,那边儿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暴喝,“干什么呢,才接电话?”早就料到有此一问,龙文章要死不活的拉着长音,“虞所……”并不想跟他多废话,虞啸卿照直问,“报告写好了吗?”龙文章斜着眼睛瞄阿译,那位把头点得都快砸键盘上了,他对着电话那端轻‘嗯’了一声。“带上报告,用最快的速度到局里来。”不等他回话,对方已经挂断了。
拿着刚打印出来,还热乎乎的报告,龙文章看了看外面被热气蒸腾、包裹着的柏油路,顺手播了个号码,“不辣,把你老婆借我用用。”没过多久,不辣满头大汗撞了进来,龙文章老大不情愿的往门口蹭,不辣边用袖子擦着汗边嘱咐,“龙哥,你小心着点呐,我老婆可刚做完保养不想再进大修厂,还有啊,上月刚被开了罚单,还有……”
“有完没完,有完没完,再罗嗦我就真接让你老婆离你而去,不会想破财添二房吧。”不辣被撅得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巴,龙文章得意洋洋的绝尘而去。等人走远了,不辣回头盯着阿译,“这是闹哪样,王八盖子滴吃了炸药啦?”阿译可没空理他,正痛心疾首的忙活着拯救自己那盆仅剩残枝败叶的山茶,奈何花瓣飘零落尘埃,有人管杀不管埋,阿译悲恸之余说出了跟不辣一样的话‘王八盖子滴’。开着车奔在路上的龙文章没来由的一个喷嚏,他伸手揉了揉鼻子,自言自语道,“哪个王八蛋在背地里骂老子。”
市局,在唐局办公桌前,立了一个多小时的规矩终于获得了释放,龙文章兔子一样往出蹿,恨不得借八条腿离开这是非这地,却被虞啸卿一嗓子喝住。龙文章要死不活的倚着门,虞啸卿不放心的吩咐,“所里不能只留林译,如果有突发事件,他一个人忙不过来的,哪都不准去听到没有,要是让我知道你擅离职守,别怪我公事公办。”龙文章胡乱应着,一门心思往外奔,虞啸卿对着他的背景补充,“我是要察岗的。”龙文章头都不回,“知道啦知道啦。”
莫名的心烦意乱就像外面晒得人头昏眼花的大太阳,龙文章看着还有一分钟需要等待的信号灯,顺手抽出了一根烟。就在此时,一辆银灰色微型不顾前面红色警示,径直驰过路口。就在擦身而过的一刹那,龙文章看到了一张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脸。与此同时,他丢下了烟,一脚油门跟上了前面的车子。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在市区绕了好大一圈,银灰色微型这才卷着尘土发疯般扎向通往密林的崎岖山路。手机铃声在此刻骤然响起,龙文章按下免提键,“在哪呢,我不是让你必须回所里吗?”虞啸卿兴师问罪的吼声,却让龙文章心情好得要死,“虞所,别生气嘛,你还怕我飞天揽月啊,老子这就下五洋捉鳖,说不定给你送份大礼呢。”
“什么?”虞啸卿被绕糊涂了,“老天开眼,搅浑了南天门的水,王八蛋们也憋不住要冒头,可算让我遇上了。以为钻了山沟就万事大吉了,没那么容易,好戏就要开场啦,虞所,要不要一起玩儿?”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虞啸卿明白的一瞬,第一个反应就是,“你他‖妈给我滚回来,不许擅自行动,那两个疯子不是一个人对付得了的,我命令你回来,回来听到了吗?”可不管他再如何急得火上房,那边的货早就打定了主意,怎么可能回头。
“来不及啦,我估计再有两分钟,手机就成摆设了,想活动活动筋骨就顺着南道过来,来晚了可就没得玩啰!”龙文章的声音透着前所未有的兴奋,跟吃了二斤人参似的。虞啸卿恨不得顺着电话线就把人揪回来,“不许去,人要进了山就是海底捞针,凭你一个人能抓得住两个吗。”龙文章满不在乎,“我们小时候还不是经常在山里玩儿,你该知道怎样找到我的不是吗,要来快来啊,呀吼,冲啊冲啊……”
电话里终于在龙文章一声欢快的口哨之后陷入一片死寂,虞啸卿慌忙播回去,回答他的只有一个机械冰冷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虞啸卿气得一拳捶在墙上,回身冲进唐局办公室,顾不得对方有多诧异,“唐局,请立刻调动特‖警和边‖防的同志们,疑犯露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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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辆警‖车拉着凄厉的警笛在城区呼啸而过,引来不少路人的侧目。虞啸卿坐在车里双眼紧紧盯着窗外,闪瞬即逝的景物不但没有让他有半分轻松,反而更加心乱如麻。坐在身侧的特‖警‖大队队长景明把他的焦虑尽收眼底,“别太担心了,那小子精明得很,总有办法化险为夷的。”虞啸卿的眉头却拧得更紧了,“精明?真的精明就不会赤手空拳去追荷枪实弹的人了。”“什么?”景明有些糊涂了,虞啸卿只得无奈的补充道,“他的枪正在做技术鉴定,根本不在身上。”顷刻间景明的脸色变得跟虞啸卿一样凝重,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沉着声音吩咐开车的下属,“再快点儿。”
越行越偏僻的山道,最后也只剩下一前一后两辆车子还在飞驰。龙文章明白,在这种情况之下为了不打草惊蛇,一般侦察员都会采用欲擒故纵来藏踪匿迹。可他不想,领教过对方的本事,恐怕自己早就暴露在人家视线之下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狭路相逢勇者胜’,他清楚地记得从二岁起,亲老爸就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上。
也许时间会模糊很多东西,甚至连亲生父母的模样他都记不太清了,可唯有这句话,斧砍火烙地被印进灵魂。每每在生命的危急关头,他都会对自己说起,然后死死地咬牙扛住,只因为他不能输,如果输掉了性命,那么就等于输掉了寻求真相的机会。对错很重要,他需要个对错,更需要真相,不夸张地说那是他人生的全部意义。
手腕还在隐隐作痛,经过兽医和虞啸卿两双魔爪的轮流折腾,虽说吃了很多苦头,今天已经大好了。好些了就穷得瑟,没记性的货就这德行,兽医昨天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吃劲用力’的话,早在他开车出来时就被丢到九宵云外了。
前面的车,速度虽快,但不紧不慢的让龙文章很不爽。哪个逃犯见了警‖察不像兔子一样的撒丫子,很怕跑慢了就得吃牢饭。可前面这主儿倒好,不紧不慢地跟游山玩水似的,不但大摇大摆进了城,明明发现后面有人追踪还兴致昂然地玩起了猫戏鼠的游戏,妈‖的,到底谁是兵谁是贼啊,龙文章禁不住在心里暗骂。
他加大油门,前面的车子也加大了油门,他慢下来,前面的车子也慢下来,若即若离地跟他保持一定距离虽说追不上还让你追不丢。龙文章在唇边绽开丝倔强地坏笑,他非但不生气,反而异常兴奋,很久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对手了,你想玩儿?好啊,老子奉陪。
就在这时,前面的车子突然加速,发疯般地在本就崎岖的山道上奔驰。这种开法在山里无异于找死,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车毁人亡。跟还是不跟?电光石火之下,龙文章的决定也跟前面的一同疯狂,甩起的沙石烟尘肆无忌惮地扑来,过度的颠簸让车子发出难承重负地吼叫,似乎随时随地都会散掉。龙文章不管这些,他现在的心思全在车里的人身上。
就在这时嘭地一声传来,车身猛地一颤,方向盘都开始不听使唤,龙文章马上意识到,车胎爆了。照这样下去,只要他们钻进了深山,这个天然而巨大的屏障会帮着两个危险的来客逃离警‖方的视线,从而无声无息的消失于世却再没机会将他们绳之以法了。怎么办?龙文章此刻心急如焚,前面的人似乎也已经发现了他的异常,竟然挑衅地放慢了速度。
来不及细想,龙文章做出了个疯狂的决定,他把油门轰到极限,快得车轮都要离了地面。前面的人似乎并没有觉察到他这种近似同归于尽的打法,根本没有加快车速。就在两车相撞的刹那间,从窗子里探出一张苍老的脸,似乎在叫着什么。龙文章猛地一打轮车头冲着山壁撞了过去,就在失去意识地一瞬,脑海里闪过那个熟悉的名字——兽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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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文章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如在浪头,似若云端。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哪怕是风声,没有痛苦,不用面对处理不完的琐碎,孤独却又有种说不出的舒服。难道是死了吗?龙文章禁不住问自己,如果这就是死亡那也不错啊,就这样睡着吧,永生永世,天荒地老……可老天永远不会随人的心意,不知从哪来的冰冷兜头盖脸地泼下,一瞬间,所有的痛楚一齐排山倒海地袭来,龙文章忍不住一声闷哼。
当他艰难的眼开眼睛时,看到一张即熟悉又陌生的脸,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感觉如何,警‖察老弟。”龙文章抖了抖满头的冷水,一时间水滴四溅,对面的人依然笑着毫不在意。龙文章把滑落到唇边的水珠舔进嘴里,还故意巴嗒了一下,才笑嘻嘻地说,“懦夫,山泉,有点儿贱。”
“臭小子,你他‖妈说什么?”面前的人没反应,身后的却炸了。顺手就去抓地上的枪,还没等站起身子就‘嗷’一声重重的跌了回去。正给他处理枪伤的兽医赶紧道歉,“对不起呀,哎哟……”被弄疼了伤口的人眼睛都红了,抬手就是一枪柄,兽医应声倒地。他还嫌不够,站起身一脚狠狠地踩过去,吼着,“老不死的,活得不耐烦了是吧,老子这就送你上西天。”枪口绝不犹豫的指向了兽医。
“哟,还真有出息,孙子敢用枪指着老子,大逆不道啊大逆不道。”龙文章阴阳怪气的成功把怒气引向了自己,那主儿就更炸了,枪口转移了方向直接冲他撞了过来。却在半路上被同伙拦下,暴怒的人就加倍暴跳如雷,“你他‖妈也要翻天是吧,滚开。”拦他的主儿依然淡淡的,“武哥,别生气,你还有伤在身,小朋友嘴巴坏教训就是了……”
说着,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反手凌厉地就是一巴掌给了龙文章重重的一记耳光,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安抚着自己人,“何必要亲自出手,还动这么大气,交给我不就得了。先把伤处理好才行,他们就在眼皮子底下,想怎么玩还不是你说得算嘛。”不轻不重,恰到好处,抬眼再看看龙文章已经开始微肿的脸和上面清晰的指痕,被唤作武哥的这才稍稍顺了气,被他的同伙扶着坐了回去。
如此一折腾本就没处理好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上臂处缠了一半的纱布都被浸透了,自作孽的家伙疼得龇牙咧嘴。兽医依旧认真的处理着流血的伤口,刚刚被粗暴的对待,显然没有眼前的伤口来得要紧。他小心翼翼地把污损的纱布取下,再从药箱中拿出些白色的粉沫均匀的洒好,才又重新包扎。
龙文章眼尖的看清了伤口,然后笑得直咳嗽,“兽医,前些日子梅阿姨家的欢仔被破玻璃扎伤了,是您老给手术的吧?”兽医乐了,“你娃还记得这件事啊。”“怎么不记得啊,欢仔急了,还差点儿咬你一口呢。我说兽医,这回可小心了,他要是咬人,可不是打针狂犬疫苗就会没事的。”然后不安好心地冲着那个家伙坏笑着。
那主儿终于咂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兽医?”“是啊是啊,你还不知道啊,他可是我们这儿有名的兽医,谁家猫猫狗狗病了伤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啦,你真有福气。”啧啧地感叹着不说,还满脸的艳羡,眼神里的促狭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吃了一惊的武哥,转而去瞪自己的人,一直淡淡的那位,终于有了不一样的表情,森然一笑,“很聪明啊,但人就是不能太聪明,否则学会了挑拨事非就该死了。”龙文章不以为然地咧了下嘴,“你想多了,我只是想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把兽医骗到这儿来的?”
对方饶有兴味的看着他,“这个词是够难听的,但勉强算是贴切,为什么会这么想说来听听,也许我可以考虑告诉你呢。”龙文章并不着急,他拱了两下,以便给自己找个更舒服的姿势,缓解一下身上的疼痛,这才慢条斯理地说,“你不笨,就算需要人质也不会绑架这样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家给自己找麻烦,况且这是在山里,你会让现有的境遇再雪上加霜吗?”
“不错,分析得还算到位,还有吗?”“兽医是带着医箱来的,而且里面的东西应该是一应俱全,能准备得如此充分,只能说明他是心甘情愿的。我说,你不会把自己的同伙当成某种东西介绍给兽医的吧?”龙文章一边坏笑,一边还不住的用眼睛瞄着还在被包扎的主儿,那模样要多欠抽有多欠抽,那家伙气得又跃跃欲试地想揍人,却被同伙用眼神按住了,他转向龙文章,又恢复了刚刚淡然的样子,“还可以,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他是自己非要跟着来的,却不是我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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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文章欠了欠身子,面对这样一个对手每一个失误都可能是致命的。“如果我说你们占尽先机,我依然还活生生的出现在你们面前,这算不算是个有力的证据呢。”“当然,并且相当合情合理。不过我也可以做个大胆的假设,为什么不是有人在暗中偷偷保护你呢,或者我应该换种说法,是有些人对你更感兴趣,龙文章。”
龙文章一怔,不仅因为他的这种假设是自己从未考虑过的而讶然,更因为他准确的叫出自己的名字而不安,那一张如沐春风般的面具之下,藏着的到底是怎样一个灵魂。可他龙文章是谁呀,向来只有他耍人的份儿,怎么可能甘心被人牵着鼻子走,太没面子了吧。龙文章仰着脑袋斜着眼,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德行,阴阳怪气地唤着,“洛杰……”
被点到名字的人微微一笑,“怎么,对我也感兴趣,那好说来听听吧,还真想知道警‖察的资料到底是如何评价我的。”龙文章夸张地摇着脑袋,“的确感兴趣,可奈何你老兄的资料比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还要干净,说是白纸一张也绝不过份。这个名字倒是挺好听的,可是……不是真的吧。”
听他有此一问,洛杰似乎真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不过没多久他就丧失了兴趣,把注意力转回到了龙文章身上。“名字对于你们来说只是电脑里便于管理和排列的资料,而对于一个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现在的人来讲,即未想工笔史书留名,又不求前世今生有人能在坟头留柱清香,所以名字对我而言不具备任何意义。倒不如你顶着的名字,让人珍惜又怀念,我很羡慕的,你信吗?”
他别有深意绽出丝微笑却让龙文章不寒而栗,那双似乎能参透人心的眼睛,直击他的所有秘密,有如一把柳叶刀割着久埋于心的伤处,让他避无可避,无所遁形。龙文章听着自己躁动的心跳,强压着慌乱,若无其事般反唇相讥,“说得这么热闹,清心寡欲得跟真事儿似的,但你好像忘了,千古流芳不易,遗臭万年不难,在我们的资料为你盖棺定论之前还是积点儿德吧。”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建议,只是不知这份资料会给出什么样的结论,还真有点儿期待。行啦小兄弟,别以为跟我这儿胡搅蛮缠,东拉西扯就能拖延时间,你的小哥们儿甭说没那个飞天遁地的好手段,就算有我也不会给他们机会。游戏现在开始,我们也该出发了,前面有很多好玩的事呢,是不是很高兴啊,我允许你发挥任何想象,只是别太淘气了。”他边说边顺手揪着龙文章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山脚下,尖利的警笛声动四野,不时有被惊起的飞鸟蹿过天空。虞啸卿奔下车时,一眼就看到那辆和树紧紧契合在一起的车子,破碎的车窗,散落的大灯碎片,脱落的保险杠,都给人充分的空间想象当时的剧烈。车子里除了掉在地上的手机和帽子,还有就是那一小块早已干涸的血迹,让虞啸卿的心紧紧的揪成一团。
景明急匆匆的跑过来,虞啸卿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已经和边‖防的同志取得了联系,他们很快就会赶到,我们这边立即封锁山道。鉴于匪徒极度危险,上面为慎重起见,一定要我们等待支援,共同执行搜索任务,不能擅自行动。”“不行,看现在的情形,也许他已经落入匪手沦为人质了。时间拖得越长,我们抓捕的机会就越渺茫。山里本不利于搜索,再等到天黑就更没胜算了。”“虞所,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也要大局为重啊。”“景队,我正是为大局着想,才不得已而为的。”
就在他们争执的当口,又一辆警车飞驰而来。还未停稳,一个黑色的身影闪电般飞扑而至。那是一条让人打从心眼里发寒的德国牧羊犬,黑亮的毛色,英武的身段,无处不彰显着只有警犬才匹配的傲气。他围着虞啸卿打着转,虞啸卿则习以为常的伸出手安抚着它的焦躁。张立宪、丧门星、迷龙也跑到了近前,看到满车的狼藉一个个面色凝重。
虞啸卿俯下身,“黑豹,他叫你兄弟,他说不管他到哪你都会找到,现在就帮我把他找回来,去吧。”黑豹心领神会的低吼一声,他顺手抽出随身的配枪,枪弹上膛,对着自己人简短的命令道,“行动。”“不可以……”景明一闪就挡在了虞啸卿的面前,“虞所,要三思啊,龚队他们快到了,再等等吧。”“不能再等了,我意已决,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一身承担。”不等景明再说什么,一条狗、四个人已经向着丛林奔去,景明急得直跺脚,却进退两难,苦无良策。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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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杰收好地图,正打算活动活动因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的脖子。有意无意的瞄到兽医正鬼鬼崇崇的在龙文章身后忙和着什么。他不禁微微一笑,看来那个小混蛋永远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自己作对的机会,指不定又怎样忽悠兽医出手帮忙。他倒想知道,事到如今,凭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兽医费力的解着龙文章身上的树藤,洛杰够精明,专捡些柔韧性特别好的,与身体极为契合,捆上就不容易打开。况且还打了死结,任凭他使出吃奶的劲儿,就是纹丝不动。兽医急得脑门子直冒虚汗,“绑得这样紧。”报怨自然没有用,实在没辙了直接就上牙咬。龙文章歪着脑袋,看着兽医基本上没有建树的瞎忙活,无奈地苦笑,“老爷子,都能想到用牙了,为啥不让刀子剪子出来干活儿,再不用用可要生锈的。”
经他这么一提醒,有如醍醐灌顶,兽医敲着自己的脑袋,十分不好意思,“糊涂、真糊涂了,老啦,连脑袋都不中用。”感慨了一番这才去寻药箱,刀、剪还没拿到手,却被不知何时站到身后的洛杰吓了一大跳,‘哎呀’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兽医的叫声把龙文章也吓得一愣,在看到洛杰正似笑非笑的俯视着自己当时吃惊不小。自从到了南天门,跟着三教九流周旋龙文章自认本事渐长,但能让人轻易就靠近身前还混然未觉可不多见。他不得不承认,洛杰在很多方面都在自己之上。
可就算输了能耐也不能输了人,龙文章不说话只淡定的瞪回去。他的淡然在一瞬间让洛杰觉得很有趣,本该有的惊慌,也许在炸了毛之后就是破罐破摔,可面前的人却很好的敛住锋芒,等你放下戒备之后必定是绝决的反扑。洛杰不禁心中感慨,难怪龙文章总能死里逃生,耐得住心性才超越得了生死啊。
洛杰的欣赏并未搬到脸上一丝一毫,满眼的蔑视和不屑,直烧得龙文章怒火涌动,差点儿破了功。这还不算,他更是极尽刻薄,“怎么着,忍不住了?以为忽悠得了老头子帮你松了绑就能胜券在握抓我们归案?我都不好意思说你太嫩,毛没长齐还想学人家轰轰烈烈,想当英雄,等下辈子吧。”洛杰满意的看到龙文章眼里瞬间燃起的怒火颇有些遗憾,年轻的确是把双刃剑,勇敢却也短练。
洛杰又盯着龙文章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一伸手,直接揪住了他的衣领,把人半拖了起来。“看来你是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好,既然想找麻烦就要承担得起后果。”话里话外,满满的都是威胁。龙文章自然不怕,可兽医吓坏了,连忙颤着声音替龙文章开脱,“不是不是的,不是他让我解开绳子的,是我自作主张了。前几天他的手腕就受了伤,又捆了大半天,如果再不过血的话,手是要废的。”
洛杰连看都没看,对于龙文章的伤本就是他出手造的孽,自然是心里有数。他倒没说什么,在一旁假寐的顾添武不耐烦了,“罗嗦个屁呀,到时老子好心给他一枪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还在乎一只手吗。”兽医被噎得当时就没了声,龙文章突然笑开了,笑得猝不及防,连同洛杰都用了二秒的时间用来发愣。“就是嘛,千万别放开我,否则就是你们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而且要到死了才知道。”
洛杰认真的盯着他,无论脸上用笑纹堆砌出多少生机盎然,都温暖不了眼睛,所以他看到冰冷背后的寒芒。洛杰连思忖都省了,“激将法过于老套,但你的挑战我接受了,老头儿,给他解开。”然后手腕一用力,把人甩到兽医身上,头也不回扎到先前坐的地方,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闲上眼睛休憩。从这一刻起,龙文章的目光就再未离开洛杰,他也发现了对手的有趣。
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刻,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在林中摸索着爬行,说是爬行一点儿都不为过,当速度和摔倒成正比时,摔跤成了最难以选择又必须选择的问题。当他们精疲力竭的爬进下一个栖身地时,个个都累得气喘吁吁。顾添武本就恶劣的情绪,终于因为劳累和来自伤口的折磨而变得异常焦躁。“杰子,你他‖妈确定是这里,老子的腿都快溜断了。要不是的话有你好看的。”
洛杰吁出了一口长气这才说,“放心吧武哥,不会有错的,现在我们只要等着就行了。”龙文章一边帮喘得上不来气的兽医拍打前胸后背,一边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思量着对策。就在这时,一道强光,越过他们头顶钻进另一边的树丛。与此同时,三声短促的布谷鸟鸣打破了黑森林的寂静。顾添武兴奋得一拍大腿,起身就要出去。“可算是来了。”洛杰却一把拉住了他,皱了皱眉非但没有像顾添武那样高兴,反而有些忧心忡忡,“武哥,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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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杰把龙文章猛搡到一棵树下,还不忘在他身上狠补了一脚算做惩罚。顾添武打光了最后一颗子弹,正忙着为空枪补充给养,一瞥眼就瞄到了龙文章,当即恼怒,“不是让你做掉吗,怎么又把这该死的杂碎弄回来了?”“留着有用。武哥,还有几只狗在叫?”洛杰简单明了,不算解释但意志坚决,随后轻描淡写就把目标引领向对面。龙文章趴在草丛里冷眼旁观着一切,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顾添武的注意力自然而然的被洛杰引了过去,毕竟林子里藏着的家伙个个是能要人命的货色。“干掉了两个,其余的乌龟都被打缩了。看来是老手了,不容易引,怎么办?”洛杰有些意兴阑珊,“老规矩。”顾添武听他这么说,恶狠狠地咬了咬牙,“跟你做兄弟,老子这辈子就算是栽了。”洛杰无奈的一笑,“如果武哥不愿意的话,那就换我来吧。”
“拉倒吧,别拿哥们儿开涮,道上的谁不知道‘快枪手洛杰’,利索着点儿,整完了咱们好跑路。”洛杰点了点头,顾添武又检视了一下枪,整个人就像一只落到水里的癞皮狗,在树丛间拱来拱去,毫无章法可言。树棵子狂烈的摇晃着,尘土扬起的躁动更把对面的安静显得危机重重。龙文章注意到,洛杰的耳朵在微微颤动,专注的眼神紧紧盯在对面。
顾添武又拱了两下才拧回头问,“怎么样?”“可以确定的有三个,三点钟方向,一个在树后,一个在草丛中,一高一低互为呼应。很聪明的选择,但做法太老套,上不得台面。武哥给他们一下子。”洛杰的话顾添武自然遵从,当即对着刚刚所说的方向就是一枪。果不其然,立刻勾到两声枪响做为回报,与此同时,洛杰手里的枪也已吐出了火蛇。
一枪惊鸿,两枪追魂,龙文章还没反应过来洛杰是如何出手的,就已然听到由对面传来的惨呼。顾添武欣喜的一拍大腿,“好,干他狗娘养的,看不出来,你的枪法又有精进了。”洛杰却没因刚刚那两枪而有空沾沾自喜,反而眉峰紧锁,面色凝重,“还有一个竟然没露面,应该是安仔,可是……”他的话没说完,从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枪声骤然响起。有一颗子弹直接镶在了离他们藏身处不远的树身上。
顾添武连续又拱了几下,这回,对面的却再也不肯上当了。洛杰又仔细确认了一下,才说,“还有二个,位置不太好确定,他们竟然能够用控制呼吸和潜行来很好的隐藏行踪,看来绝不是等闲之辈。”顾添武并不以为然,趴在地上顺手从背包里掏出一顶棒球帽,拿根树枝顶了出去。原本应该有效的方法,出乎意料的起不到半点作用,对面的林子依然一片死寂,根本不上当。顾添武气得猛捶地面,“妈‖的,那两个王八蛋是鬼生的吗,这都不上钩。”
越骂越生气,最后干脆伸出头去一探究竟。别看先前还静得要死的林子,刚一冒头一颗子弹就跟长了眼一样从树丛中钻出来。要不是顾添武身子歪一下,这枪可就要实实惠惠的敲上了。顾添武捂着耳朵,一脸的心有余悸,趴在地上好半天没敢动。又等了一会儿,对面恢复了先前的安静,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顾添武火了,面色狰狞的扭回头对着洛杰骂道,“你他‖妈想害死老子吧,那两个龟蛋都冒头了,你为什么不开枪。”
洛杰摇了摇头,透着无奈,“我没办法辨识具体的方位,冒然开枪,很可能把我们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生死一瞬,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可用。”一次机会要同时解决掉两个,洛杰的谨慎和假设让还算得上身经百战的龙文章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紧张刺激,反而忘了自己的朝不保夕。也许是过于兴奋,压根忽略了旁边还有两个催命鬼。
他的全神贯注反而引起了顾添武的注意,凶恶的目光骤然亮了一下,“小子,你好像很想知道对面的情况嘛,那就出去看看吧。”龙文章挠了挠支楞着的一脑袋乱毛,顺嘴顶回去,“我这是脑袋,又不是西瓜,凭什么让人当靶子打。”刚说完就觉着事有点儿不对,回过头时,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眉心。
顾添武看着龙文章发愣的样子颇有些得意,“杰子,你说得真对,这个臭小子还真能派上点儿用场。”他不知道,身后的洛杰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转瞬间却被龙文章尽收眼底。看不到的人自然不会为捕风捉影的东西操心,他只管逼迫龙文章,“出去,听到没有,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横也是死,竖也是死,死活都没有路可走。龙文章的脑子在飞速的旋转,他不能死,至少不能是现在。顾添武不耐烦了,“快去,听到没有,我数三个数,要是再不出去,我就地整死你个王八蛋。”龙文章撇了撇嘴,无辜的瞄了眼洛杰,“我不出去你整死我,出去了被对面的整死,好啦好啦,你们也甭费心了,大不了被戳几个洞,反而省心了。”
龙文章倒没再讨价还价,慢吞吞的把脑袋拧了回去,一副认命的德行。突然,他整个人往前一扑,滚了出去。电光石火之间,对面的林子枪声骤起。龙文章刚稳住身子,一颗子弹就敲在了身边一块裸露的树根上。要是再偏一点儿恐怕自己就中招了,龙文章赶紧往左侧顺势一滚,他早就盘算好了,他们之间狗咬狗是肯定的,如果幸运的话,自己没被打死,这就是唯一可以逃脱的机会了。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龙文章的算盘打得再怎么如意,可狗屎运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踩上的。洛杰自打龙文章扑出去之后,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对方枪手的动向,两支枪几乎同时击发,只不过洛杰的运气和能力更胜一筹,一枪命中的同时,一直隐藏背后的影子枪手,并没有给他多少喘息之机。幸亏顾添武及时支援、补位,才让他险险的躲过了致命一击。
枪声在继续,顾添武很好的压制了对方,洛杰反向一扑,把刚要钻进树丛的龙文章扑倒在地,死死压在了身下。以他的身体做为支点,朝着发出枪声的树棵子连开了两枪。刚刚还在吞吐着子弹的地方,立刻哑了火。顾添武大喜过望,亡命徒的逻辑就是从不计代价,不管还有没有危险人已经率先扑进了树丛。
等洛杰揪着一脸沮丧的龙文章找到顾添武时,他正用脚猛踢躺在地上的人,骂道,“妈‖的,瞎了你的狗眼,竟然敢暗算老子。”躺在地上的是安仔,他的胸口正在汩汩的冒着血泡,枪丢在一边,落了水的死狗恐怕也就是这个样子吧,龙文章想。顾添武又踢了两下,似乎意犹未尽,又踩着安仔的右手腕猛一用力,安仔一声惨叫,龙文章在同一时刻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顾添武还嫌不够又狠命的碾了两下才收回脚,此时的安仔已然面如死灰,他瞪着充了血的眼睛,仇恨的盯着顾添武,发出了最后的哀鸣,“老,老板,不,不会,不会放过你们的,我,我在下面,等,等你们……再,再算帐。”没想到安仔还有力气威胁他,顾添冲冲大怒,对准安仔的大腿根就是一枪,“欠整死的王八蛋,老子今天放光你身上的血,让你一点一点的死,看你还怎么跟老子得瑟。”
余怒未消的顾添武突然抬起了枪又对准龙文章,狰狞地大笑,“我再给你找一伴,送你们一起上路,免得孤单。”突然,笑声嘎然而止,一旁的洛杰也同时举起了枪,唯一不同的是枪口竟然指向的是顾添武。最不可能的事,让顺理成章的结局顷刻变得扑朔迷离。顾添武不可置信的望着洛杰,这是他意想不到也根本接受不了的事实却正在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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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文章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许一会儿,也许一天,也许一辈子。他似乎在做着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有童年的军区大院,有一起淘气捣蛋的好朋友,祸一起闯,打一起挨。最重要的是有疼爱又严厉的爸爸妈妈,那个时候的他,甭管怎样疯,都有用不完的精力和快乐。就像火热的夏天,奔跑在阳光中,肆意挥洒着生命的热度,从不知疲惫。
夏天过后就是秋的萧瑟,直到严冬到来,很多人不经意间从他的生命里走过、消失,失去的多了,痛得狠了,他终于学会了不再流泪,而积淀下的泪水压着沉重的脚步日复一日,他觉得好累。像现在这样多好,身体轻飘飘的,说不出的舒服,尘世的喧嚣再与他无关,无休无止的在混沌中飘泊,不用管哪里是起点,哪里是终点,挺好的不是吗?
一个遥远的声音似乎在呼唤他的名字,那么温柔又那么熟悉,是谁呢,她在说什么?龙文章像中了魔咒一般寻声而去,恍惚间、飘渺处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影子,近在咫尺,一伸手又远在千里。那个声音在薄雾中空灵的飘来,龙文章很努力的倾听,她说,‘孩子,回去,回去吧,好好活着。’
这个声音穿透了遥远的岁月,噙在唇边的呼唤,他却拼尽全力都喊不出来。也许是太过久远没有再唤出那个词,此时此刻的龙文章只想拉住她的手,再看一眼她的面容,哪怕只有一眼。可那个声音生气了,转身离去,龙文章着急了,踉跄着追赶。突然虚空中一双大手伸出来,把他推进了万丈深渊……
瞬间的失重感伴着剧烈的头痛,他忍不住一声闷哼,耳边立时变得嘈杂一片。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面前是阿译红肿的双眼,激动得直发抖,“副所,你终于醒了,太,太,太好了。”龙文章想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可所有的力气似乎都被抽离,好累,真的好累,眼前一黑,他又重新陷入梦乡。
再次醒来,确切的应该说是被吵醒的。搅人清梦的家伙还在喋喋不休,“真的,我说的是真的啦,副所真的醒了啦,你们为什么不信呢。”“行行行,我信啊,我也没说不信啊,你急什么玩意儿啊。”“哟喂,阿译至于嘛,快擦擦你那猫崽儿,姆们怎么不知道啊,那货向来是耍人连草稿都不带打的,跟你这动动眼皮子,你就当真了。没事儿,等一会儿姆们那虞大少爷来了,你也甭客气,狠狠告他一状,保准能替你出气。”“不好的吧,副所都伤成这样了,怎以好再告他的状,虞所辣么多烦心事,怎么好添麻烦。”
“行,您善良,我坏人成了吧,哎我说……”他们还要掰扯,突然门呯的一声被撞开,随之而来的是焦急的问询,“真的醒了?”屋里刹时安静了下来,许久,阿译才嗫嚅着说,“刚刚,副所他,他是有睁开眼睛的。”“医生来看过吗?怎么说?”“医生说不好确定,还需要再观察一下。”“说了等于没说,他现在有什么反应?”这个问题换来的是一至沉默。
龙文章不想再忍了,虽说没睁眼,那一票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可是有感觉的。这算怎么回事啊,遗体告别也不至于被这么参观吧。他哼了一声,这哥儿几个的耳朵还真灵,直接围了上来。龙文章睁开眼睛时,一个、二个、三个、四个……嗯,还真不少。涣散的眼神带着初涉尘世的懵懂,映着另外几个的喜悦还真他‖妈像狗血言情片。
众人都怔着,反而是阿译的小尖嗓子第一个出了声,“副所,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我说过他醒了吧,没骗你们,真的真的啦。”孟烦了一只胳膊吊着,用另一只手在龙文章眼前猛晃,“看得见吗?”龙文章鄙夷的撇了撇嘴,“把爪子拿开,也没几两肉,好意思拿出来显摆吗。”孟烦了暗暗松了一口气,“听着了吗诸位,这欠嘴欠舌的德行还在,姆们奏不用瞎操心了。”虞啸卿没说话,只是板着脸瞪他,虽说如此,却挡不住隐在面皮下的半个笑纹,那是发自肺腑的喜悦,虽不溢于言表,却足够感受到。
相反的是龙文章那种复杂变换的目光,他很认真的研究着虞啸卿,然后丢出一颗重磅炸弹,“哎,你们谁受累介绍一下呀,这位是谁呀。”这一句下去,在几个人中间立马炸开了窝,威力绝不次于原子弹,正喝水的迷龙,当时就狠呛了一口。虞啸卿也是一愣,再仔细瞧瞧那位无辜到近乎纯真的小眼神,怎么看出不像是装出来的。这下所有人心里都没了底。
孟烦了第一个反应过来,“哎哎哎,不是,你看看我,还认识我是谁吗?快点儿说,别犹豫。”“烦啦,你几岁了,不认识自己让你们家长辈来认领。”孟烦了松了半口气,“那他呢?”他揪着又开始犯傻的主儿,“阿译,别哭了成吗,我还没死呢。”“那我呢?我呢。咳,咳”迷龙忍着咳嗽伸过脑袋,“迷龙,你啥时候学会用鼻子喝水了,你老婆知道吗?”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没傻呀,孟烦了又一指虞啸卿,“他呢?”龙文章一副看傻瓜的表情,“我哪知道,这不是问你们呢吗?”瞬间所有的眼睛都盯在了虞啸卿身上,虞啸卿自己也怔了好一会才吼出一句,“看我干什么?叫医生啊。”众人这才被吼回魂,阿译和迷龙同时冲出去时连门都差点儿撞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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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医院熬了一周,虞啸卿才施以特赦,允许他出院休养。岂料,还没等吼一曲‘翻身农奴把歌唱’,那位就拿他脸上的淤青说事,什么有碍观瞻,影响警队形象,在龙文章看来根本不算理由的理由,硬是把他扣在所里不准出去,理由很简单,千古不变的老套路‘坐镇’。屁的坐镇,还不是把自己当成蹲在大宅院门口的石头狮子使。
龙文章自然不甘,三十六计都用遍了,那主儿也没含糊,直接以不万应万变,一律两个字‘不行’。把龙文章的后路断得干干净净,等着被折腾急了,末了再加一句‘都是为你好’,苦口婆心的跟训孙子似的,龙文章也只剩蹲办公室里抓耳挠腮的份儿了。
这还不算完,为防止他‘安逸生事端’,虞啸卿可算是煞费苦心,把林译手头整理卷宗的活儿一股脑全丢给了他。说这叫什么‘修身养性,工作事业两兼顾’让他好好干,等到年底给他申请个劳模啥的。龙文章悲愤至极,声泪俱下的控诉虞啸卿,怎么早就没看出来你呢,一本正经的装着小红帽,原来你就是隐藏在人‖民群众里的狼外婆啊。
虞啸卿不跟他闲扯,让林译把档案室里的卷宗统统搬了个家,直接睡到了龙文章的办公桌上。龙文章看着这些挂着灰,吊着蜘蛛网的陈年旧物,恨不得跟虞啸卿拼了。但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还找了个专能克自己的林译这尊大佛镇着。龙文章百无聊赖的翻着卷宗,不翻不要紧,在其中某些老得直掉渣的东西里有了不少发现,还真在就日后能帮得上大忙。
这天,龙文章饥肠辘辘的从卷宗里爬了出来,才想起刚刚迷龙他们都喊了好几次让自己吃饭,看得太入迷一时竟给忘了。他晃荡着酸痛的颈椎出了办公室,正撞见迷龙,烦啦他们几个爱炸刺儿的主儿头顶着头凑在一起神秘兮兮的不知道说着什么。相对于他们的兴致勃勃,余治则一直摇着脑袋抗拒,“不可能,别龌龊,以为阿译跟你们似的没出息啊。”
“是是是,他出息大了去了,一叶能悲秋,触景可伤情。不过,余治你说实话,自从认识他的那天开始,有过现在这种情况吗?”余治被噎得没了词,可依然在坚持,“他也前不也总爱发呆吗,那你们怎么就非得说是因为女人啊?”孟烦了翻了他一眼,“不是因为女人难道还是因为男的,阿译那只呆头鹅还能赶这时髦,他也没时间出去勾搭呀,说,是你们中的哪一个……”
孟烦了的口没遮拦当时就招来了报应,一堆爪子从四面八方招呼过来,没轻没重的弹着他的脑袋,孟烦了抱头鼠蹿,站起身就跑,却不料身后有个主儿正抱着肩膀听得有滋有味儿,好死不死的正同龙文章撞了个满怀。孟烦了惊魂未定,不住地拍着胸口顺气,“吓死小太爷了,您老这听墙根的毛病能不能改改,走路别飘着,出个人声成不成啊。”
龙文章笑眯眯的瞄着孟烦了,态度绝对称得上和蔼可亲,闹得孟烦了汗毛孔瞬间张大,齐刷刷的冒出一身白毛汗。“别介呀,大白天的这么看人,还以为见鬼了呢,有话直说呗,不带这么吓唬人的。”龙文章依然保持着微笑,只是怎么看都像是给鸡拜年的黄鼠狼。他伸出手搭上孟烦了的肩膀,“烦啦,真没想到,你太让人感动了。既然这么关心林译同志,那我就好人做到底,你去问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听龙文章的话茬,孟烦了恍然,突然有了种被算计的感觉。“我就说嘛,凭你的一肚子坏水,两只贼眼珠,见天的跟阿译待在一起怎么会发现不了。合着在这儿等我呢,你怎么不问啊,小太爷不伺候。”龙文章不着急不着慌,顺手抄过李冰递来的盒饭,一屁股坐到了孟烦了的椅子上,“那好,非要理由是吧,那就举手表决。”话刚出口,除了孟烦了和闷头塞食的克虏伯,其余的爪子都不厚道的举得老高。
孟烦了失望之余依然报有些许安慰,毕竟还有人站在自己这边儿,总好过光杆司令吧。还没等他表示感激涕零,抱个大腿啥的。龙文章笑嘻嘻的开了口,“克虏伯,你呢?”“啊?”“举手啊。”“噢。”真实在,一只不够两只一起举起来了,外带一双筷子。孟烦了顷刻间内牛满面啊,你们大爷的。他还没悲愤完,接过电话的阿译,从外面神不守舍的晃了回来,飘回自己的坐位上,然后继续对着饭菜发呆。
所有期待的目光,跟探照灯般一齐集中。孟烦了刚想假装没看到,就被龙文章一脚踢了过去。他只能硬着头皮,凑到阿译的桌前,那位真给他脸,愣是没注意到这么大的障碍物堆了过来。孟烦了,清了清喉咙,那位没反应;咳嗽两声,无视依然,唤一句吧‘阿译’,涛声依旧,透明的孟烦了终于怒了,两只巴掌一起拍到桌上,接踵而来的是一声大吼,“林译。”
与此同时,被惊吓到的阿译‘嗷’的一声蹿起多高,正一脑袋顶在孟烦了的下巴上,当即人仰马翻。一脸惊魂未定的阿译,与捂着下巴未定惊魂的孟烦了,大眼瞪小眼的互瞪着对方;一个呆若木鸡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被突如其来的头锤击中差点儿咬断舌头说不出来。看热闹的在短暂的静默后,集体喷饭。
阿译在哄堂大笑中,终于找到一句能用的话,“烦,烦啦,你,你没事吧。”孟烦了一边揉着下巴,一连忙活着鄙视一群笑得毫无形象的兄弟,忍了好一会儿才捋顺了舌头,“你就甭操心别人了,我没事,我看你才有事。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让这些没人性的混蛋陷害了,还被无良的围观。说你的事儿,赶紧的。”
“什么啦?”“我哪知道啊,不是让你说呢吗?”“我,我,我没事的啦。”“没事结巴什么呀,哥儿几个是容易骗的吗,赶紧麻溜的说,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真,真的没事。”阿译还在否认,但闪烁的眼神,回避的神色,明显心虚,这让众人更加笃定阿译是在隐瞒。“不拿我们当兄弟是吧,行,从现在开始,就当咱们瞎了眼,认错了你这个人,以后各不相欠。”孟烦了端出了恩断义绝的架势,阿译都快哭了,却还死死咬着牙不肯说。
局势一时僵住了,龙文章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漫不经心地开了腔,“这段时间所里事儿太多,忙得都六亲不认了。哎,阿译,你有多久没回家了?”听龙文章如此问,阿译嗫嚅着有些含糊,“没多久吧,我不记得了。”“我大概还记得你上次回上海都是去年的事儿了,怎么说也有一年多没回去了吧。”“没有没有,没有那么久,只有十一个月零7天。”阿译刚说完就看到龙文章一脸了然的表情,不好意思的把头低了下来。
“阿姨还好吗?人不回去,不会连电话都不打吧。”龙文章继续不动声然的循循善诱。岂料,一提到母亲,阿译的脑袋耷得更低了,一声不吭。龙文章心下有了数,慢慢的挪到阿译身边,突然劈头盖脸的一句,“是不是阿姨出事了。”屋子里一片静寂,深垂着头的阿译,许久过后终于发出了一声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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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译断断续续了好半天,才算是把话说明白了。原来他父亲过世之后母亲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尤其最近总是莫名其妙的晕倒。最初以为是脑袋的问题,可全套检查下来,医生的结论是心脏的毛病,并且只有通过手术才能解决。
其实这本身算不得多大的麻烦,可问题是手术的成功率和失败率各占百分之五十。不做的话不仅影响正常生活,还有可能危及生命。可做的话那百分之五十的魔咒就悬在脑袋顶上。阿译的母亲年近六旬,是绝经不起折腾的,哪怕有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都可能酿成塌天的风险。亲属们觉得事关重大,最近两天一直在同阿译联系商议对策。
迷龙听罢,第一个从椅子里蹿了起来,张牙舞爪的冲着阿译就扑,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阿译吓了一跳,一口气噎在胸口连躲都忘了。迷龙一把薅住了阿译的领子就往外拖,边拉嘴也没闲着,“哎呀我的妈呀,你个瘪犊子咋不长心呢。都啥时候了,什么能比你亲妈重要。赶紧滚犊子,不把她伺候好了别回来。”
阿译哪架得住人高马大的迷龙,没几下就被推到了门口。身不由已外回突如其来的惊吓,一时倒也不知道该怎么摆脱这种囧境。就在这时,身后一连串的东北话砸了过来,算是暂时把他救了下来。“嘎哈玩意儿,迷龙你个瘪犊子欠削啊。你脚再大,能把他直接踹回上海吗?”这倒是个问题,迷龙一扭脑袋还算虚心,“那咋办?”
龙文章拿过自己那份盒饭,顺手用筷子点了点能解决问题的主儿,“克虏伯定机票。”时小毛拉过笔记本,敲敲打打过后,给出的结论,“最近的一趟航班是下午四点。”龙文章掐着指头尖算了算,随即摸出手机播了个电话号码,笑得小眼晶晶的贼德行,多亏对方看不到,否则就凭这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模样,没张嘴就把人吓跑了。
可那声音却轻松随意的半点不露声色,“不辣,忙什么呢?……别只为了挣钱,你有多久没有领略我们国家的大好河山了。出来嘛,晒晒太阳,顺便去去你那满身铜臭。赶紧到我这儿来一趟,哥们儿给你个找乐的机会。”
挂了电话,立马瞧见一屋子不屑的小眼神,除了阿译感激涕零之外,其余人等明明白白地在脸上写着你又巧使唤人。龙文章可不吃这套,脖子一梗,眼睛一瞪,把这些个货各有千秋却出奇一至的表情噼里啪啦连拔起,直接丢到九宵云外。“看什么看,赶紧吃,吃饱了该干嘛干嘛去。阿译……”难得他还没忘了对主角作个交待,“快去收拾一下,一会儿不辣就来了,让他送你去机场。”
虽说龙文章已然开了通行证,林译是又激动又为难,可还是犹豫着没迈步,“我要是走了,所里那么多的事情可怎么办?”“林译同志,阿译,译哥,拯救世界这活儿它真不归你管。就算你回家,咱这儿也塌不了天。听他的吧,这位缺德惯了,能发回善心都算你上辈子积了德。踏踏实实飞回去找妈,不要太想念我们,你放你的假,我们相忘于江湖哈。”孟烦了的损腔损调林译是不在意的,一来是司空见惯,再则是他早已习惯替别人担忧。
“可是……”眼见着他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可是、如果、怎么办,龙文章冲着迷龙一使眼色。那位倒也机灵,二话不说架起阿译就往外闯。愣头愣脑的与刚进门的虞啸卿差点儿撞个人仰马翻。虞啸卿不由得一皱眉,“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张口就是发难,迷龙脑袋一抽筋,直接回道,“让他回家找他‖妈。”阿译本就对现在这种状况不适应,这下更说不出来了。最后还是龙文章咽下嘴里那口饭丢出二个字,“省亲。”
虞啸卿瞪着龙文章不说话,那主儿继续往嘴里填着饭,百忙中还算客气的递上一张涎笑的脸,除了挑挑眉毛并不多做解释。虞啸卿竟然也不追问,反而让出了门口的位置,“去吧。”绕过他们自顾自的往办公室走。难怪孟烦了闲来无事跟哥们儿几个侃大山的时候会说,虞啸卿和龙文章那交情很见鬼,只要他们呛上,一件小事儿来来回回能争小半个月。有的时候一句不说倒相安无事。张立宪说那叫心有灵犀,李冰说那叫默契,孟烦了说放屁,最后还是李冰下了个结论,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同,他说:我们所的两个领导就是天生用来做大事、闯大祸的,折腾出什么动静都属正常范围,不折腾才奇怪。
迷龙推着阿译急三火四的赶了出去,而虞啸卿办公室的门刚关上一会儿又被打开,“余治,进来一下。”余治推开饭盒,屁颠颠的进去,没多大一会儿又屁颠颠的晃回来,唯一不同的是手里多了几张百元大钞。余治边点着钱,边摇着脑袋直咂嘴,“虞所真够大方的,要不说人家是领导呢,想的就是周到。让我买点儿土特产给阿译带上,说空着手回家不像话。副所,您也是领导,是不是也意思意思啊?”
被余治挤兑了一下的龙文章毫不介意,脸不红心不跳,专心伺候自己的胃,压根没准备搭茬。克虏伯一直是龙文章最坚决的支持者,自然第一时间挺身而出。“谁说副所没想到,机票都是他出的。”一句话引得众人把目光全集中到了龙文章身上,那位自己也惊着了,一口饭噎在嗓子眼儿,没等咽下去直接去瞪克虏伯。
“副所,刷的是您的信用卡。”克虏伯很好心的解惑答疑,龙文章脸上立刻五彩缤纷就差两行宽面条了,想他自认绝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纯爷们,只有二件事能让他肝颤,一是虞啸卿跟他玩冷战,二是信用卡的帐单。
掰掰手指算算,只这一笔这个月的工资一下来,就三去其一了,还不算别的呢,还让不让人活了。龙文章真恨不得拿这堆五花肉直接过下半月,可又有什么办法,即成事实,覆水怎么收只有哑巴吃黄连啦。在大家一片点赞声中忍着吐血的冲动,恶狠狠地往嘴里塞着饭。不是他心疼钱,而是钱不心疼他,每每在他需要小钱钱施舍点儿关怀的时候,就一堆事儿找上门儿,然后的然后,他就要过着盼着下个月开工资的漫长等待了。
最后,阿译带着用大家凑的份子和虞啸卿支援的毛爷爷所买的大包小裹,展开翅膀飞回了上海。原本以为日子还会像以前一样,而没有什么不同,却在过去三天之后有了质的变化。世事就是这样,琐碎就像吃饭睡觉一般平常,却忽略了琐碎养人也要命。当你习惯于接受的同时,更习惯的是忽略。阿译就是在他们中间刷不出存感的那一个。却在原本都以为只是缺个人手的当口,大家才猛然间发现,阿译一直都在默默地包揽着一切细枝末节。可本应心怀感激的付出,却在繁忙中理所当然的形成了习惯而被他们接受得坦然又随意。
从最初饮水机里的桶空了才有人想起来换,再到一哭二闹,寻死上吊的大姑娘小媳妇闹得所里不得安宁;老头儿老太太跑来告社区、邻居的状;平时除了那些上户口办暂住开证明的,那些打家劫舍,斗殴惹事的就够让人头疼了,阿译的突然离开,似乎让一切的一切都失了秩序。
逼不得已,虞啸卿只好来个全民总动员,一天下来个个累得像同北极熊搏斗过一样。孟烦了看着好容易安静下来的门庭,突然叹了一口气,“哥儿几个,你们说阿译平时都是怎么干活儿的。”众人皆沉默,只有余治最后满含深情的冲着窗外喊了一声,“译哥,我们想你了。”
好容易熬了五天,这几天事情还格外的多,除了龙文章被窝在办公室里满头是包的赶着似乎永远也写不完的报告和文案,李冰和克虏伯在大厅也忙得不可开交。刚打发完一个报走失人口的,龙文章就从办公室里蹿了出来,“李冰,快帮我找一找一年前那个伤人致残案的口供和笔录。”李冰敲击着键盘指着调出的页面问,“是不是这个?”
龙文章忍不住直扶额,“李冰同志,我要原件。”“啥?”李冰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勾勾的瞪着龙文章似乎他在说的是天方夜谭。龙文章指了指档案室,李冰的表情立刻变得跟见了鬼一般,“一年前的呀,那么多怎么找。”龙文章忙安慰,“应该能找得到,阿译都有整理的。算了,那里爬起来比南天门矮不到哪去,我还是打电话问问吧。”
他刚捣出手机,门口有人回答,“靠窗的第三排,下数第二格,右边起第二个开始全都是伤人案的卷宗,副所你要的是哪一起?”三个人应声齐刷刷地回头,阿译手里提着两只大包,笑着站在门口,顺带着甩了一下已经很整齐的小发型。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油然而生,三个人同时觉得阿译甩头发的姿势帅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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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欣喜过后,龙文章立刻觉察出了问题。指着阿译劈头盖脸就问,“哎不对呀,这个不孝子谁让你回来的。”阿译顿时被问得张口结舌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幸亏身后已经有人替他回答了,“是我,我让他回来的。”
众人寻声望去,这才发现尾随阿译进来的还有一位。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眉眼间与他颇为神似,虽说年华已失但梳理得一一丝不苟的卷发,配上金丝边的眼镜,举手抬足间依然透着优雅,恬淡。只是脸庞略显苍白,唇色晦暗,让人很容易看出身体上的微恙,虽说精神还算矍铄。
比猴都精的龙文章何等聪明,小眼睛只一眨就回过了劲,忙迎上前去,“您是林译的母亲吧,阿姨好,我叫龙文章,林译的同事,您叫我小龙就行。”这副乖小孩的样子还真是百年难得一见,连同刚刚处理完现场赶回来的张立宪他们几个惊诧之余都咂舌不已。孟烦了一翻白眼,这货还真够能装的,变脸变得那叫一利索,不当演员都浪费材料了。
阿译的母亲望着一屋子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年轻人,笑纹里满是长辈式的和蔼、慈祥。她说,“噢,您是龙副所长吧,我们小译经常提起。他不总回家,一回来念叨的都是你们。人倒是在家了,可心呀没带回来。还偷偷打电话订餐说他不订你们就只能饿坏了才想起来,说得好像自己多重要一样。做老人的知道你们当警‖察不容易,又辛苦又危险,怎么再好拖累孩子呢。可他还不放心我,这样我就跟来了,一则散心心,二则也不想让小译太惦念。不过,这就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请还请不到呢,就怕委屈了阿姨。您安心地住下,我们这儿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有山有水空气好,多待些日子,让我们这些没孝可尽的不孝子们也能尽尽孝心。”龙文章笑眯眯地边说边拉过一边看热闹的孟烦了,“别杵着呀,车马劳顿的还不带阿姨去休息。”他这么一提醒,众人赶紧一哄而上,前呼后拥的引着阿译母亲赶往后院的宿舍楼。
阿译刚想跟上去,被龙文章一把揪住,顺手塞给他一把钥匙,“让阿姨住你房间,你去迷龙的屋子睡。”迷龙自从结婚之后,宿舍就一直空着,由于铺的、盖的、用的一应俱全,偶尔有需要就不另外打扫房间了,直接改成了招待处。龙文章的细心让林译很激动,“副所,我,其实……”
“行行行,别废话,快去安顿好老人家,我那儿一堆资料还没打完,等着救命呢。”阿译点了点头,拖着两个大包费尽扒力的出了门,因为那几个货都去讨好自己老妈了,直接把他连同大包都晾在了原地。把人都打发了出去,龙文章吐了口气,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思忖了一会儿,他摸出手机,贼眉鼠眼的翻出一个电话号码播了出去,接通之后,用柔得让人头发梢发麻的声音,慢条斯理地问,“老爷子,您忙什么呢,帮我个忙呗……”
当天晚上,虞啸卿做东给林译的母亲刘阿姨接风暂且不提。次日,南天门派‖出‖所依旧忙碌不堪。直到中午阿译才给最后一个暂住人口做完登记,抬起头看表时指针已经指向了正午12点。他手忙脚乱地拿起电话,“妈,你在哪呢,吃饭了吗?啊??噢……那好,好,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阿译坐在椅子上发起了呆。孟烦了和余治揪着一个偷车的小毛贼从外面进来,孟烦了把剩下的事都丢给了余治,顺嘴就问,“哟喂,大孝子怎么坐这儿发傻啊,都这时候了你就把老妈一个人丢在宿舍吗?”阿译摇了摇头,“我妈不在宿舍,在兽医的诊所呢。”这可是大新闻,从拘留室出来的余治很八婆地凑了上来,“阿姨怎么被兽医拐走了?”
孟烦了喝了一口水,曲起手指在余治的脑袋使劲一弹,“猪脑袋,你说能是谁,不费一兵一卒还有免费导游用,这种一本万利的无本买卖哪个损货能想得出来。”看余治还在发傻,又向龙文章的办公室努了努嘴,“那屋的。”余治这才算是恍然大悟,“副所想的就是比我们周到,怕阿姨闷得慌给找了一去处。”阿译并没反对,只是面色有些忧虑,“妈妈很喜欢宠物,这次出门不得已把小贝托付给了舅舅,我担心在兽医那里妈妈会睹物思人。”
孟烦了一口水呛在了嗓子眼儿,忍了半天才没呕出来,立刻回头讨伐阿译,“哥们儿,您这用词能把老祖宗从坟里气出来再死一次,充其量算是睹狗思狗,触景伤情。”余治揉着脑门子顺脚在孟烦了的屁股上满意的留下个大脚印才堆出一脸敬佩地说,“烦啦,真没看出来,你是我们这儿不可多得的人才呀,这造词的本事不次于副所啦,还睹狗思狗,睹猫也思猫呗?”孟烦了对于冷嘲热讽根本不以为然,“然也,所谓睹啥思啥,别说,对着你,小太爷还真就想起动物园了,那里的浣熊可比你可爱多了。还有啊,别把我和那主儿列成排比句,他作的妖娥子咱一正常人根本干不出来……”
话音未落,门被从里面呯地一声打开,龙文章笑嘻嘻地站到了门口,吓得没准备的几个人同时一激灵。龙文章很得意地看着自己制造的骚动,正了正帽子二话不说就往外走,那架势倒跟虞啸卿有一拼了。“哎哎哎,我说副所赏个脸能不能告诉小的,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虞所可是有言在先,把您老这尊佛镇在所里没事不能出去吓唬人吧?”
孟烦了不怕死地蹦达着提醒,龙文章也真开面,停下脚步,很装犊子开始摇头晃脑,“烦啦,知道你崇拜哥,那也用不着嚷嚷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吧,咱们小范围的领会精神就行了。”“哎我说您老能要点儿脸吗?”“脸是自己的犯不着别人给,你要是找不着脸了我倒能帮个忙,帮你抽出来好不好?”抬手就往孟烦了脸上招呼,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龙文章身上传来‘我太帅了万人爱,太帅了很无奈,欠下的风流债,哈哈哈哈’
龙文章的手半路上改了道,摸向了口袋。手机唱得欢实,屏幕上却显着无号码的提示。龙文章犹豫了一下顺手接起,但没出声。手机里传来一声轻笑,似有意似无意,“龙哥,好久不见,咱们……”不等里面的人继续说下去,龙文章淡定自若地开了口,“您好,您所播打的电话是空号,请以后不要继续播打,谢谢合作。”
说完挂掉电话放回兜里,一整套动作下来干净利索。孟烦了冷眼旁观,意有所指地敲打,“您老这瞎话说的越来越有水平了,也教教咱们呗。”“独门绝技只可意会不能言传,如果真诚心想学,改天你行过拜师礼,三跪九叩后哥们儿倒是可以考虑嘛。”“啊呸,你也不怕折了寿,有时间跟我这儿臭贫倒不如多想想辙。哥儿几个都是正直的好警‖察,绝不会欺上瞒下那套,虞所要是问起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孟烦了言里言外透着威胁。
“是啦是啦,几位正直的好公仆们所里就全交给你们了,好好看家,别负了重托,虞所去市局开会了,不到五点是回不来的。你们有很多时间可以考虑如何打小报告。”说着挺着腰板,学着虞啸卿的样子,绷着脸一摇三晃的挪出了门,跟兔子似的一溜烟就没了影。
那边,被挂了电话的万夜城,拿着手机一脸苦笑。果然,他所认识的龙哥一点儿都没变,可世界在变,一切都在变,自己也在变,当命运要求所有的东西都要改变的时候,他不信龙文章最后还能坚持多久。
好容易抽出了身,龙文章直奔市局档案室。管档案的女警是小他一届的学妹,近水楼台是不成问题的。一点不出乎意料,结果自然与想象无缝隙对接。其实他早知道查不出破绽,只是来验证一下自己的判断而已,而被完全证实之后,龙文章反倒说不出这样好还是不好,更有了种不知道从何下手的无措。
就在这时短信提示音响起,一条信息越入眼帘,“本店新近开张,主打菜:龙须面,罗宋汤,健康安全,24小时送餐,零点叫餐加送大杯饮料。”垃圾短信,龙文章撇了撇嘴顺手就想删,就在马上删除之前,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退回又细细看了几遍。突然他在唇角绽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纹,一闪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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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文章刚从茶楼走出就被迎面扑来的冷风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南天门的天气向来如此,即使白天再如何热情似火,只要太阳一收工,来自群山环抱中的罡风就会从四面八方争相涌出,打你个措手不及。
龙文章拢了拢衣襟,却没有加快脚步的意思,他还不想回去,至少现在不想。太舒服了会让人头脑不清,而现在他正需要清醒来理清整件事。万夜城的做法虽说让他很是恼火,但也算不上意外。他十分了解这个昔日里的兄弟,也许是曾失去过太多,他太渴望拥有了,执念让他近乎疯狂的追逐,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完全可以不择手段。
再这样下去,就算不被人杀了,他也会把自己逼死,龙文章并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却也深感力不从心。相对于万夜城,更让他忧心的是夜风的处境。夜城为了逼自己就范不惜任何代价,这就说明事态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唯一的可能就是夜风现在的处境让夜城已经沉不住气了。若是这样,他该怎么办?
他还在胡思乱想,手机也跟着添乱,嗷一声怪叫‘我太帅了万人爱,太帅了很无奈……’他瞄了眼上面闪烁的名字,苦笑着摇头,又一个麻烦找上门了。接起电话哪容得他说话,那边的连珠炮早就开了火,“坏小子,怎么才接电话,你们那边怎么样了?”“哟喂,我当谁呢,原来是野丫头视察呀,怎么来问我呀,还不趁这个机会找你虞哥哥腻乎腻乎。怎么着,他不理你吗?”未了,这货还干哈哈了两声,气得夏小栀调门直冲嗨C,“谁说他不理我的,他现在很忙,出了这么大的事虞哥哥都忙坏了,哪像你闲得能冒出油来。”
“直说电话占线不就得了,你们女人就是不老实,只要是自己看对眼了怎么着都是最好的,哪怕是个渣在你们眼里也能捏成朵花。”“坏小子你这就是嫉妒,人家虞哥哥在我眼里就是比你好怎么着。”“不怎么着,你可以无限止的按回播键,也许哪个不开眼的一放电话你就能加个塞呢。我就不打扰你倚窗独盼啦……”“哎哎,坏小子,不许挂电话,你还没告诉我那边到底怎么样了呢。”
“什么怎么样?”“行了,少跟我装傻,这个世界微来微去,圈来圈去也就这么大,谁家宠物打个喷嚏都能颤三颤的,何况你们那儿出了大事,快说。”“什么事儿啊?”龙文章继续装傻,他很好奇,南天门的事为什么闹得铜钹都开了锅。果然,他开了头,夏小栀便迫不及待的顺着他丢的饵开始叽哩哇啦,“你还装是吧,现在这会儿估计全国人民都知道啦,又不是野人网上有图有真相,你们那儿警‖车被烧的照片都转疯啦。”
龙文章的眉峰猛一抽搐,语气里带出来的却依旧是吊儿啷当的调调,“这些个不知从哪淘换来的图片算个狗屁真相啊,来,跟哥哥说说你们那儿流传最广的版本,让我也长长见识。”听龙文章发此一问,夏小栀立马来了精神,“那可就多了,什么仗势欺人说、野蛮装B说,眼下最有剧情的当属黑金保护费说。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按月交钱,还可以办年费,平时睁一眼闭一眼,有需要还可以撑腰拔横。这回就是店老板跟一个捡荒的老太太起了争执,然后找你们撑腰的。不成想你们出手太重了,事情闹大犯了众怒才会如此的。传得你们跟走狗恶霸似的,虞哥哥怎么也得开个记者会澄清一下,否则还不被冤死。坏小子,平时你不是挺能的嘛还不想想辙,那一肚坏水呢,赶紧挤出来点儿,喂,喂,坏小子,你说话呀……”
龙文章沉默的听着,夏小栀的话在一定程度上提醒着他,不能坐以待毙是该反击了。“喂,坏小子,你哑巴了,说话说话啊……”“行了,别鬼叫啦,我这没有狗粮喂你。”“你混蛋……”“是是是,我混蛋,混蛋的话你还要不要听。”“你是不是有什么馊主意了,快说来听听。”“主意嘛,不是没有,但要找个不怕事的人一起做……”“少废话快说。”“那听好啦,我们这样……”
龙文章的话听在耳朵里让夏小栀心中翻腾得波涛汹涌,她兴奋之余即期待又裹挟着些许犹豫,“好刺激,像悬疑小说似的,可要是虞哥哥知道了一定又会责备我们的……”“点子是馊的,敢不敢做在你,我可没勉强。”“哎,你怎么狗咬吕洞宾啊,谁说我不敢,还不是担心你被虞哥哥骂。好啦好啦,这件事姑奶奶顶下了,虞哥哥要是秋后算帐,我绝对讲义气都算在我夏小栀的头上好啦。”
龙文章不以为然哼了一声,“我是不是该假装感动一下,满足你那小小的虚荣心。不过每次到了最后倒霉的还不是我,你虞哥哥平时板着张僵尸脸都能把你勾得五迷三道的,他要是赏脸呲一呲牙,你还不得直接把我填个了他的牙缝。”“坏小子,你混蛋……”龙文章很狡猾地赶在夏小栀发飙之前收了线,留她一个人在电话另一端气到发疯。
龙文章深知,仅仅这样远远不够,谣言可以轻易突破人们的认知,但想要澄清一个事实必将虚耗上翻倍的努力,事情的发酵和人们的清醒都需要时间,而他们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什么可能都会发生,拖得越久对他们来说越是不利,他果断的翻出另一个号码,“克虏伯,你们好了……”等着他做好了全部的安排,打过了所有该打的电话,派‖出所大门就在眼前。他倚着停在路边的警‖车,顺手掏出香烟,点上一根狠命吸了一口。烟雾和着冷风骤然涌进,引发了一连串的咳嗽。
“少抽点烟,伤身的。”龙文章咳得泪眼朦胧无暇他顾,那个苍老的声音就在身边站下,好心的帮他捶打后背。龙文章强忍着咳嗽抬起了头,递回一个没心没肺的笑纹,“老爷子,您老这一整晚都耗在我们这儿,家里的猫猫狗狗又得饿肚子了。”“么事,有豆饼看着,这娃好着咧。”豆饼,河南人,跟着老乡到南天门打工,谁知遇到个无良奸商卷着包跑路了,身无分文的时候被好心的兽医捡回了家。从此,踏实能干的豆饼帮着兽医照顾宠物医院里的动物,没几天就干得像模像样,让兽医轻松了不少。
“出了事,知道你们都着急上火,阿译叫了晚饭可到现在都堆在那里谁也不吃。你娃最通透,回去好好劝劝他们,保重身体打起精神来,我去给你们煮些清火茶来。”说着就要走,却被龙文章反手拉住,“谢了老爷子,你是看着我们一步步走过来的,你信我们吗。”“信,自然是信的,都是明眼人,你们做的事大家都看着记着。人在做天在看,会过去的。”“人在做,天看到了,可人未必看得清……”龙文章眼巴巴的盯着兽医,老爷子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凡事都绕不过一个理字,老头儿心里有数,别担心,进去吧,夜里风冷,别着了凉。”
龙文章放心的松开手,看着兽医佝偻的身影被街灯拉成一个模糊的剪影,多少年了,每到所里有事他都会无条件的站在他们一边,如今老爷子步已蹒跚,却依然还在为他们担心。飘摇的心事在寒风入骨的午夜被酸楚淋湿,满怀心酸。这时窗格哗啦一声刺耳的传来,虞啸卿站在窗口冲他猛一招手,“还不进来。”“来啦来啦。”龙文章收起发散而出的思绪,屁颠颠的踏进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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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要说,事得做,等到晚上忙活了一天的人们赶回所里时发现,龙文章早就把那个混不吝的王八蛋踢给了看守所,等待他的无论是法律的制裁还是道德的审判,目前为止已经与他们无关了。但没人知道,这事儿还真就不算完,未来的某一天,会有场塌天的大祸印证在这主儿的身上。不过,除了不着调的作者,谁能未卜先知呢,还是先顾着眼前吧。
会议室里,虞啸卿佛爷似的端坐在桌前,一脸的阴云密布。其余人等大眼瞪小眼的你看着我,我瞧着你,所里最大的官儿每回摆出这样的脸子,不是有人要倒霉就是有大事要发生。让这些平时干活儿不怕事儿大的愣头青们,凭空多出不少期待。“同志们,明天是一年一度的南天茶会,可今年我们的工作会比以往哪一届都繁重。”虞啸卿说。
南天茶会,顾名思义,与茶有关,以茶为主。原本只是十里八乡的茶农们约定俗成进行交易的日子,可传得年头久了,倒是沉淀出了特有的韵味。从单纯买卖,到以茶会友,甚至斗茶取乐,最后竟形成了一套特有的茶文化传承。因为是一年一次,更因茶农们的重视而愈加隆重。最近几年,旅游业的迅猛发展,再加上来凑热闹的游客络绎不绝,南天茶会甚至被当成节日来过。
可规模越大,警※察们的工作压力也就更大,所以每到这种时候边防的驻军们也会帮忙。由于茶会毕竟是民间行为,并未规定具体的期限,长的一个多月,短的也有二十多天。这样就增加了治安维护的难度,也是最令他们头疼的时候。
“据边防线报,有几组毒※贩携带大量毒※品,偷※渡入境,并且会以茶会为掩护进行交易。以,今年在平时工作量的基础上我们多了一项任务,配合边防的同志在茶会上实施秘密抓捕。我要强调的是在这次行动中,抓捕任务将由特勤全权负责,我们所担负是保护百姓的责任,而不是参与。做好你们份内的工作,若有意外发生,及时疏散群※众,不许插手冒然行动,否则帮了倒忙我要处分谁都不许喊冤。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了,有不明白的现在可以问。”听完虞啸卿的安排,刚刚还跃跃欲试的家伙,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迷龙第一个嚷开了,“啥玩意儿?他们干活儿我们看着,还不行插手,咱们又不是花瓶,给他们当摆设啊。”虞啸卿一瞪眼睛,“这是关系到人民群众生命安全的大事,不是给你们邀功的机会。若现在就想着贪功冒进,明天就不用去了。”一听虞啸卿急了,迷龙心虚的打开了哈哈,“嘎哈生气呀,我就是说说。”
孟烦了接过了话,“林子大了鸟多,山大兽多,每年茶会也都不太平,可这要说大宗交易,还是那种买卖,可能性大吗?”面对孟烦了的质疑,张立宪也跟着附议,“就算灯下黑,他们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虞所,消息来源可靠吗?”
虞啸卿点头,“问得好,龚队向我保证消息的真实性和可靠程度完全没有问题。按理说为保信息不被外泄,本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我们要面对的是亡命之徒,谁也不敢确保不会有意外发生。之所以事先知会,就是要让我们心中有数,最大程度的保证群众安全。在座的都清楚自己的责任了吧?如果没有别的问题了就去吃饭,然后好好休息。”
“我还有问题呢。”龙文章慢悠悠的在一片沉默中横插一嘴。不过虞啸卿压根儿没打算给他机会,“你老老实实的就没有问题,散会。”龙文章一个高蹿上去拦住了虞啸卿的去路,“虞所可是最反对一言堂的吧。”“是啊……”虞啸卿一脸正色,“所以大家刚刚不是都发表自己的看法了吗?”“那我呢,您总得一视同仁。”“你的问题不在考虑之列,如果还有意见的话,我随时可以收回之前的安排。”为免龙文章还要同自己纠缠,虞啸卿干脆直接把他扫到一边,甩开大步走了。
龙文章少有的吃瘪,看在那帮货的眼里就跟西洋景一样难得。孟烦了第一个凑上去,“哟喂,您这是正面战场失利,游击战术难以发挥。说说呗,又什么把柄让人家揪住了,让哥儿几个也乐呵乐呵。”龙文章不耐烦的给了孟烦了一脚,“关你屁事。”
孟烦了笑嘻嘻的闪开,“是不关我屁事,可那也不是个惯毛病的主儿啊。要不你赶紧去撒个娇卖个萌啥的讨点儿好,没准儿咱们虞所被你这么一恶心就从了也说不定呢,总之招儿不是人想的嘛。”龙文章仰着脑袋似乎很认真在听,还不忘神神叨叨的嘀咕,“是得想点儿招。”孟烦了见他这样就更来劲了,“什么招儿啊?要不要小太爷帮你想想。”
‘嘿嘿’龙文章送他一对大白眼,外奉一句,“哪凉快哪待着去。”然后也卷着风的出门。“什么人呢这是,你就疯吧,这疯病好不了了。”孟烦了愤愤的冲着龙文章离去的方向,只剩快乐快乐嘴的份儿了。
虞啸卿回到宿舍,翻箱倒柜的准备明天需要的衣服。一件白衬衫,一件夹克。想想明天还得在里面留出防弹衣的份儿,虞啸卿收起了夹克,转而拿出另一件宽大些的休闲外套。就在这时,有人敲门。虞啸卿冲着门外直接喊,“进来吧,门没锁。”
门开了,龙文章一脸讨好的闪了进来,手里的大托盘上放着两盘菜两碗米饭。刚进屋就殷勤的招呼着虞啸卿,“虞所,吃饭了,我今天特意炒了两个你最爱吃的菜,来来来,很久没尝到我的手艺了吧,是不是特别想念。”
虞啸卿也不理他,直接在桌前坐下,端起饭就吃。一个全神贯注的吃,一个心不在焉的数饭粒。虞啸卿的饭都见了底,也没见他动几下筷子。见他快吃完了,龙文章很是炫耀的问,“怎么样,好吃吧。”虞啸卿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才说,“味道不错,就是有点儿咸了。”龙文章赶紧从剩的菜里夹起一口尝了尝,“是稍多了一丁点儿,好久没做生疏了,不过还不影响口感是吧。”虞啸卿没表示反对,站起身继续忙自己的。
不大一会儿,龙文章变戏法似的递上了杯子,“新泡的茶,吃咸了就得多喊点儿水。”虞啸卿也没客气,接过来就喝了一口,不冷不热口感正好,他直接喝掉了大半杯。这才发现那货正瞪着两只水汪汪的小眼睛古怪的盯着他瞧。被瞧得混身不自在,虞啸卿直接发飙了,“看什么看,别以为卖乖讨好我就会答应,免谈。”每条路都被堵死了,龙文章越发郁闷,“真的没商量吗?”“没有。”虞啸卿干净利落的回道。
龙文章嘟着嘴巴气哼哼的死盯着虞啸卿,后者干脆不去管他该干嘛干嘛。久了,龙文章也觉得无趣,收拾起碗筷头也不回的出了门。相对于他平时无理也要搅三分的恶行,今天可谓是弃恶从善了,这让虞啸卿总觉得哪里不对,可那种怪怪的感觉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妥。他边想着边拿起了杯子,却发现里面已经喝空了。给自己又续上一杯后,虞啸卿不禁感叹,龙文章做菜的手艺真的不错,要是再少放那么一点点盐就好了,看来今天的菜只能给八十分了。
第二天一大早,龙文章就蹿到虞啸卿的屋前擂门。扯着嗓门子吼,“虞所,起床啦,太阳待会儿晒屁股啦。”嗓子都快喊干了,屋门这才打开。不看不知道,虞啸卿现在的样子当时就把龙文章吓了一跳。“哎呀呀呀呀,虞所,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边说着边伸出抓子往虞啸卿脑门儿上摸,被一把叼住了手腕直接拉进屋,“鬼叫什么。”
虞啸卿反身关上门,整个人也顺势倚到了门上。龙文章眨巴着小眼睛直咂嘴,眼前的虞啸卿脸色苍白,嘴唇干得像枯掉的树叶,眼下有着乌青,明显昨天没睡好。“您这到底是怎么了?遇到女鬼啦?一晚上就变成这样也是够拼的。”龙文章的损腔损调让虞啸卿气不打一处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话到一半,他突然脸色一变,捂着肚子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冲进了洗手间。
龙文章赶紧也跟了上去,在洗手间外面试探着问,“虞所,你拉肚子了?”里面闷闷的传出虞啸卿的声音,“废话。”“拉多久了?吃药了吗?”“半夜开始的,一直到现在,吃药也不管用。”龙文章偷偷的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脸上露出个意图不明的贼笑。“待会儿先去医院看看吧,拉肚子可不能调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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