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
为子死孝,为臣死忠,死又何妨。自光岳气分,士无全节,君臣义缺,谁负刚肠。骂贼睢阳,爱君许远,留得声名万古香。后来者,无二公之操,百炼之钢。
人生翕炊云亡。好烈烈轰轰做一场。使当时卖国,甘心降虏,受人唾骂,安得留芳。古庙幽沈,仪容俨雅,枯木寒鸦几夕阳。邮亭下,有奸雄过此,仔细思量。
今天是所有死在南天门上的敢死队员下葬的日子。
虞啸卿已经早就命人将堆在那间屋子里已经腐烂生蛆的尸体抬了下来。怕生出传染病,需要赶紧下葬,就埋在横澜山朝着南天门的地方。
张立宪一大早就来到横澜山,这里他很熟。和虞啸卿在禅达的2年的驻守中,无论刮风下雨,身体适宜与否,虞啸卿每天都要到阵地上视察。
张立宪有些颤抖地揭开盖在何书光身上的白布,何书光的遗体早已经生出了尸斑,浑身散着难闻的气味,全身真是变成了筛子,和千万已经死去的弟兄门一样,浑身的血已为了这个国家和民族流光,虽然已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军装,可还是让张立宪看着很难过,没法再看。忽然很想看看虞啸卿见到何书光的遗体时是什么表情。自己若不是孟瘸子也该和小何一起躺在这里了。他看见自己的尸体该和看见小何的遗体时表情是一样的。不,不是一样的。小何是被日本人打死的,自己是被自己打死的,看小何他该是尊敬、满意和骄傲,看着自己怕是要多很多的不屑吧,或许根本就不屑一看。
忽然张立宪很希望自己也躺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伤,没有痛,没有怨念,没有绝望。
小何背上还背着虞啸卿的那把刀,最后的日子虞啸卿将这把刀送给了小何,让他背着上南天门。“见刀如见吾,别给我丢脸”,虞啸卿在送给小何这把刀时这么说,小何没给虞啸卿丢脸。张立宪犹豫了一下,本想将刀卸下来,怎么能让小何背着欺骗了他的那个人的刀呢?可是忽想起小何的那句“虞师座万岁”,他就算是百死算是明知已被虞啸卿当作弃子也没怨念过虞啸卿一丝一毫,这样死了却比自己活着幸福。叹口气,将刀放放好。
终于又传来威利斯绝尘的声音。
虞啸卿,李冰和余志都穿着干净笔挺的军装从车上下来,余志身上竟然还背着一个手风琴。每个人都将自己打理的很干净,没有战争带来的灰尘和污血,像一杆钢枪带着两把崭亮的小刀。倒是除阿译以外川军团包括张立宪在内各个脏兮兮的,胡子拉碴,衣冠都不太整,或者应该说很差,他们到现在还穿着从南天门上下来时穿的衣服,虽然虞啸卿早已经叫人送来干净的军装,可他们拒绝接受虞啸卿除了救迷龙以外任何其它的施舍。
他们到现在其实还没从南天门走下来。
虞啸卿从地上躺着的每个人身边慢慢走过,仔细地看着每一张已经变色的面孔,面色严峻,神情竟有些凄然。等走到何书光身边时,停住了脚步,张立宪就立在旁边,虞啸卿却一眼也没看他,只是盯着小何,僵立了一会,慢慢蹲下身子,将小何的身体抱起来。
“军座,不能抱,已经腐烂了。”旁边跟着的军医诧异地喊起来。
没睬军医,干脆将何书光抱着放在自己半跪着的膝盖上,一手搂着何书光的脖子,另一只手在何书光的脸上轻拍了拍,眼中竟泛出了泪光,用带着三分笑意,三分悲伤,三分自豪的声音说“小子,还真是我虞啸卿的人,没给我虞啸卿丢脸。”说着,轻轻俯下身,用额头碰了碰何书光的额头,良久,又再在何书光的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随着低头亲吻,两滴泪水滴在了何书光的脸颊上,虞啸卿忙伸手擦了,又不舍地看了半晌,这才缓缓放下何书光,站起身来。
旁边站着的张立宪早已泪如雨下,抖若筛糠了。
在张立宪他们在南天门上的时候,东岸的虞啸卿就留过泪,可惜南天门上的人都当作了政客的惺惺作态,当作鳄鱼的眼泪。
因为鳄鱼流泪了,所以龙文章说虞啸卿终于成了唐基。
现在他们眼中的政客又流泪了,不知是真的留给死去的人的,还是流给活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