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浅香惠美
浅香惠美的学习很不好。
从小她就是个假小子性格,跟男孩玩到一块,爬树,掏鸟窝,摔伤了也不喊疼,胆子十分大。
这样好动的她长大后喜欢上了各项运动,成为了一个户外派,皮肤晒得黑亮,肌肉变得紧实,俨然是个运动员的坯子。于是,她便练习了长刀。日积月累,也到了一定的境界,然而天外有天,进入滨咲长刀社中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引以为傲的运动天赋并不是顶尖的。藤原雅、木濑步的水平都要高过她,甚至同级的纱代玲也要略胜一筹。
她高一时的校际联赛,长刀社两个名额归属于时为高二的藤原雅和木濑步。转年,步入高三的藤原雅似乎被什么私事拖累,无暇再参加这种比赛了,于是名额就确定为了木濑步和纱代玲。本身浅香惠美是认可的,纱代玲的水平比她高,她服。但是她遗憾啊,如果连参加校际联赛的机会都没有,那就意味着连保送名额的边缘都触碰不到。以她的学习成绩,上大学就是痴人说梦。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去年这个时候,纱代玲竟然主动放弃了校际联赛的名额,浅香惠美终于得到了机会。当然,结果是,木濑步成功获得了名次,而浅香惠美只落得一个陪太子读书的角色。
又到了新的一年,最后的机会,然而自己很有可能把握不住。她想当社长,想把权利握在自己手里。但是和纱代玲,她还是稍显不足。
“浅香惠美,等到午饭时间,记得去校长室一趟。”
那天中午,班主任不知道为什么,专门找到浅香惠美,和她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
浅香惠美口上应承,心里却疑惑不已。
“一般校长是不管学生事务也不会亲自过问社团事务的啊,怎么会要我去呢……”
疑惑归疑惑,该照办的还是要照办。当她走进校长办公室时,一个令人惊讶的场面出现在她眼前。校长这个全校地位最高的角色,竟然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沙发上坐着的,是一个穿着皮衣,右手垂着的年轻男子。
“近藤校长,我想您也知道,如果贵校收了一个秽多被那些世家大族知道了,那他们是肯定不是送子女来贵滨咲学园上学的,那些赞助费,恐怕也全没有了。”
“是是是,平井先生您说的是。”校长额头上的汗珠一个劲地往外冒,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从东京来的大人物,然而今天见到了,而且,还是日本第二大暴力团住吉会,东京江户区的总参谋。
“所以我说,按照我说的方法就能合理地把这个秽多铲除掉。至于一切的费用,赔偿金,公关费,都由我来承担,这点小钱我还是花得起的。”平井光一从左衣袋掏出一张银行卡,拍在校长面前的桌子上,“哦,还有一点,不要问我为什么这么做,我不给你们找麻烦,记住这话就可以了,多余的废话别开口。”
“好好好好的……”校长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拿过这张银行卡,一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浅香惠美,连忙招呼道,“浅香惠美吧,来来来,这位是平井光一先生,是学校的合作方,来打个招呼。”
“不必了,”平井光一叫住了校长,从沙发上站起身,走近浅香惠美,打量着她,“想做社长嘛,想要保送名额吗。”
“……”浅香惠美看着平井光一,完全不理解他在说什么。
“说老实话,想还是不想。”
“想……”浅香惠美悄声答着,她不知道对面什么来头,但明显能感觉到这个人身上的气息。
“长刀练得不错吧,但是我觉得以你现在的情况,不保险啊,社长你是当不上的。”平井光一伸手拍了拍浅香惠美的肩,往沙发前面的茶几上一指,“校长这边已经定你是社长了,你只需要造势就行。按我说的做,不光是社长,不用什么长刀成绩,直接获得保送名额。喏,这张申请表,你先拿走。”
浅香惠美的眼睛发亮了,她不敢相信会有这种事情。
走出校长办公室,浅香惠美的气依然没有喘匀。对她来说,这真的是又惊又喜了。喜的是,没想到保送名额竟然真的会自己找来,惊得是,从那个深不可测的叫平井的男人嘴里,浅香惠美得知了一些令人瞠目结舌的真相。而平井光一所叫她办的事,也和这个真相有关。
“此事非你不可,我相信你。”
平井光一最后说道,不怒自威。浅香惠美思考了一下,觉得,要办成这个事,得需要一个人助力才行,想到这里,她拿出了手机。
“喂,是荻野目吗,嗯,我是浅香惠美。那个,可能需要你帮忙办点小事情……嗯?校际联赛名额吗,可以……”
【十二】真实
“今天下午下课后来武道馆天台吧,我们在这进行校际联赛前的打气,记得将昨天托付你买的糖果和你的长刀带来哟,打气要用的。”
看完浅香惠美的短消息,纱代玲合上了手机,从书包里将昨天买的满满一大包糖果拿了出来。提着糖果和长刀,向武道馆的天台走去。
在隐藏自己的苦闷生活中,如果一定要说有一个稍微闪光的地方,那就是长刀社了。纱代玲看来,无论是已经毕业的雅师傅,还是木濑步学姐,或者是现在的浅香惠美社长,都是那么的可爱,而自己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麻丘洋子,更是她视若珍宝的存在。
登上天台,纱代玲还是带着一如既往表现出来的开朗,笑眯眯地和大家打招呼。
“下午好!大家,我带糖果来啦!”
没人回应。
气氛冷似冰窖一样。
纱代玲睁开眼看着天台上的人,每张脸都是那么熟悉,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又那么陌生。她走到天台中央,将糖果和长刀放在地上。她走到哪里,哪里的人都给她让开一条路。最终形成一个圆,将纱代玲围在里面。
“纱代玲学姐,这是怎么回事,我希望你解释清楚。”率先打破尴尬的还是荻野目沙织,小小的她说话却像刀子一样,尖锐无比。她把一个纸团扔向纱代玲。
“荻野目,你……”这一不尊重的行为,令纱代玲十分诧异。
“别说话,打开看看再说。”荻野目沙织没有正面回应。
纱代玲俯身拾起纸团,一层一层拨开,随着纸张的展开,一张图片出现在眼前。而这张图片,让纱代玲不禁汗毛倒竖!
纸上印的是力丸真红郎的驾照!
驾照上的照片,与纱代玲的脸相像度没有十分也有八分,而照片旁边,清清楚楚写着“力丸 真红郎”五个大字。
“我们一直不知道您还有个哥哥啊,我们不知道您的姓是力丸啊。您隐藏的太好了,不知道你还隐藏了多少东西!”荻野目厉声问道,这一刻她似乎是伸张正义的圣人,在天台之上、蔚蓝的天空下吟唱圣歌。
还是暴露了啊……
纱代玲的心里苦笑着,苦苦维持多年的形象,隐藏多年的身份,终于还是被揭穿了。但与此同时,心里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也随之烟消云散了。可是她的嘴上却还本能地还想要去强辩。
“荻野目,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认识这个人!”
“好,你不认识这个人是吧,那你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小纱姐姐!我们回播磨村吧!不要在千羽谷住着了!”
从天台的一角,三郎竟然缓步走了出来!他穿着的还是来见纱代玲那身朴素发旧的衣服,而衣服里面的人,就像换了一个一样。
“三郎!你不是在家么!怎么跑到这来了,快回家!”纱代玲看到三郎,实在掩饰不住,大惊失色。
“我爸爸没有死啊,活得好好的。小纱姐姐,我没有想到你们的心这么狠,自己在城市里逍遥快活,部落的穷亲戚不管了?眼看着我们挨饿受冻你真的忍心吗!”
“我,我不是……”纱代玲抱住了脑袋,蹲了下来。似是在忍受被戳穿后的极大痛苦。
“不要说了,今天往后,我就要去东京了,去坐大跑车了。播磨村才是你的家,回去吧。”三郎说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坐回了天台的墙角。只剩纱代玲在天台中央不住地摇着头。
“不……我不是……”
“纱代玲,我没有想到你居然真的是一个秽多。播磨村的力丸家,呵呵,这还不够证明你的吗?你还想狡辩什么?”人群中,浅香惠美走了出来,站在纱代玲对面隔着一臂的距离,说道,“这本来没什么,但我没想到你的城府竟这么深,不填表,不报名,不透露姓氏,平时对我们的面孔也是装的吧?啊?”
“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浅香惠美的质问,让纱代玲终于崩溃了。泪水从她的眼眶溢出,透过纯净的泪滴,眼前熟识的人们在她眼里的投射也变了形状,浅香惠美、荻野目沙织,还有在角落的三郎,好像都带着笑脸,却又笑的十分诡异。还有……
“纱代玲师父,你真的……是秽多么……”温柔的声音响起,纱代玲仰头望去,麻丘洋子那张可爱的脸庞,在这一刻就好像天使一般。
这是纱代玲最疼爱的后辈,是天使,是纱代玲再也不忍心欺骗和伤害的人。良久的沉默后,她点点头。
“也就是说,一直以来,你都是在骗我们……是这样吗?”麻丘洋子的声音也带了哭腔,似也是有着极度的心理斗争。
“不,不是的,洋子,你相信师父,师父是真的想要帮你,是真的觉得你很棒啊。真的!”纱代玲下意识地想要去拉住洋子,却没想到被闪开,扑了个空,趴倒在地板上。
“够了!你这骗子!四脚怪物!我不要再被你骗了!”
麻丘洋子几乎是用平时说话声100倍的声音嚎叫到。纱代玲卧倒着,再也没抬起头,只是不停地哭着。
“口口声声说爱着长刀社,你爱着什么呢?校际联赛的名从来不报,目的就是为了把你的罪孽隐藏的更深?如果今天不给你揭露出来,我们还要被蒙在鼓里到什么时候?大家看到了吧,这就是四脚牲口,奸诈多诡,善于蒙骗!”
“既然是四脚牲口,那就不要站起来了,用爬的吧!”
纱代玲刚刚想起身,一只脚就踏在了她的背上,之后两只,三只……
“让她爬!让她爬!”浅香惠美的煽动下,群体的火焰被点燃了。无数只脚踏在纱代玲的身上,如同踩一个皮球一般,从一侧踢到另一侧。纱代玲连滚带爬,却依然想要去护住自己的长刀。
“把她的长刀砍断!长刀社从今天开始,力丸纱代里,永久除名!”浅香惠美如同作报告一般地高声宣布。
“永久除名!永久除名!”
纱代玲趴在地上,脑袋被踩住,连头都转不动,只能听到“咔”的一声。雅师父传给她的长刀,就这么被毁了。她想伸出手去挽救,可另一只手却又被踩住,动弹不得。不知道是谁将她拿上来的糖果分发了出去,在浅香惠美的指挥下,踩住纱代玲的脚都退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硬糖,像冰雹一样砸在纱代玲的脸上,身上,每一处肌肤上。
三郎坐在墙角,看着这一切,虽然事不关己,这个场面对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来说也是太恐怖了,他顾不上想着平井光一许诺给他的东京、大房子,只是不禁瑟瑟发抖,好像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而当有人注意到他的时候,这种恐惧骤时增加了数倍。三郎害怕了,这场火,终于烧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边天台角那里还有一个四脚牲口!杀掉他!把他推下天台!”
“推下天台!推下天台!”
最后,三郎竟然笑了。可能在最后一刻,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的大房子,想坐的大跑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