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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兰烬沐秋
  • 险境真情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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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十七
  悠悠转醒,已是天光微亮了!
  轻轻动了动手指头,却不想把人给吵醒了,歉疚的心思一下子涌了上来,抬眸正对上了一双冷静,却又眼尾微红的眼睛,想要避开,但又挣脱不了人的手,不知那人用了多大的力气,在见他清醒的下一刻,生生的把自己给拉坐了起来,两目相对,都清楚的看到对方眼里的自己。
  “小羽……”司马玉龙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赵羽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
  “刺啦”一声,是衣服被人撕裂的声音,光洁如玉的肌肤被暴露在空气当中,让司马玉龙有一丝躲闪。
  这个身体是完美无瑕的,如果没有这些伤痕,赵羽如是想到。
  伸出一根手指贴上了他的皮肤,用指尖细细的描绘着他胸口处的那道疤痕,动作温柔,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疼惜。
  “早就不疼了。”司马玉龙垂眸看着他的动作轻轻一笑。
  “什么时候弄的?”赵羽这般问着,但心里似早有了答案。
  见司马玉龙不答,赵羽也不急,只是倾身凑近,微微偏头,牙齿落在他心口处的皮肤上。
  “嘶!”司马玉龙未料到赵羽会有这番动作,一个来不及逃离,猛的吃了这痛,下意识的发出了声音。
  直到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传来,赵羽才放开了他,转身用手背抹了唇。
  “痛吗?”赵羽抬眼,眸色清冷。
  司马玉龙此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低头看着那一圈牙印。
  “看来是不痛的。”赵羽轻语,伸出手指,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还在渗血的口子。
  神情冷冽而狠决!这样子的他,司马玉龙其实并不陌生,相反,他还是比较熟悉的,因为,在战场上,或者是在审讯犯人时,赵羽露出的就是这幅模样。
  “小羽。”司马玉龙轻叹气,神色有些复杂,他知道赵羽是气极了,可他却不知道应该要说什么,或者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能说什么。
  风过林梢,传来簌簌声响,天色微沉,转眼间,便是阵阵雷声,雨点从那未关密的缝中飘落进来,刚好打湿了被放置在窗边的桃枝,枝上落水,一片嫩叶悄然绽开。
  “咚咚咚!”
  是屋外有人在敲门。
  听到声响,赵羽蹙眉,司马玉龙摇头。
  让人躺了下,替人盖好锦衾,捏了角,又四下检查了一遍,这才抬步去开门。
  “赵公子?”门外的少年一只手端着托盘,另一只手还停留在半空中,见到人,面上闪过几丝讶异,不过更多的是了然。
  不过赵羽就没有那么客气了,他拦在门口,先是轻瞥了一眼托盘上面的瓷碗,因为是用碗盖盖着,所以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不过从飘出来的味道看,是药无疑了 ,旁边还有一小碟子,里面放置着几块果脯。
  “慕公子好鞭法,若是赵某没有失了这武功,还真想与公子好好切磋一番。”赵羽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不过慕止离是懂了。
  “背上的三道是我弄的。”慕止离看着他,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你倒是下的去手!”赵羽勾了唇角,冷言道,语气里带着三分怒意。
  慕止离平静的接受着赵羽的怒气,笑了笑便想侧身进去,不过赵羽堵着门,他也是进不去,无奈,只好对上他的目光,歪了歪头。
  “他还没醒。”赵羽看着他淡淡道。
  “还没醒吗?”慕止离垂眸喃喃道:“比之前还晚上几个时辰呐。”
  “什么?”赵羽敏感的捕捉住他的后一句话。
  “赵公子,我们聊聊吧。”慕止离静了一下,像终于下定决心,神色里有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好。”接过他手中的托盘,反手关门进了屋中,把东西放在桌上,上前一步,想叫人起来把药吃了,走近一看,发现那人又睡了过去,联想起刚刚慕止离的话,心中的不安又加大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拉过人的手,把上脉,脉象沉稳,应该只是单纯的睡觉,想到这,心绪稍收,抬手一个响指,交待弑七把人顾好了。
   之后带着慕止离来到暮年苑里,蔷薇爬满了整个墙壁,比之前开的更盛了。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慕止离扶栏,看着此景轻轻吟起了诗。
  赵羽未言,静静的等着下文。
  “你既见过他背上的鞭痕,定也是见过他胸口上剑伤吧,而这桃林蔷薇他也定带你来过。”慕止离说这话的时候未带一分个人情绪,他就是个局外人,平静的述说着故事中的主角。
  “嗯。”赵羽淡淡回应。
  “你该知,凭他的身手,无论如何别人也都是伤不了他半分的。”思绪渐飘,眼里也带着疼惜。
  “是。”赵羽想他应该是猜到了几分。
  那年的战役,虽最后是楚国赢了,但也伤亡惨重,上场的将士无一人归还。
  司马玉龙得知,未带一人亲自骑马连夜来到这战场上,细细的把每具尸体都翻了个遍,却没找到赵羽的尸身。
  最后,他带着满身血污回了宫,未先处理着自己,而是招来了所有人,一字一句郑重道:“赵羽没死!”
  所有人都觉得司马玉龙这是魔怔了,可是他没管底下之人如何说,依旧是派了人各处寻找着。
  他坚信着赵羽还活着,无论是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三十年,只要人活着,他就一定能寻到!


  • 兰烬沐秋
  • 险境真情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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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信是信着,可终究是抵不过时间的流逝,那天是赵羽的生辰,他喝的酩酊大醉,抱着酒坛子,孤身来到了宫外,满大街的寻人,就是遇到一丁点与赵羽相像的人,他都会拉着人的手不放,最后被人拉到了官府里,要去告状。
  京城的官府大人自是识得国主面目的,但碍着百姓在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宽慰了那人几句,就让人回去了。
  说也巧,那官府的大人信言,与慕止离也是自小认识的,遇到此事,他忙让人来到慕府去找慕止离,慕止离到了现场,见了此景,也只是摇了摇头把人领走了。
  回到宫后,这主还不消停,到寝宫内就拿了佩剑,说要与他比试,慕止离自也是不敢伤人的,于是躲躲闪闪的过了几招,可这在司马玉龙看来,慕止离就是瞧不起他,于是出招的速度越快也越狠,慕止离一个出手来不及回,就一鞭子扫到了他,司马玉龙受了这一鞭后就越发兴奋了,动作愈激进,慕止离无奈,虽处处小心,却还是伤到了人,直到冷陌过来,本就带着怒气,这下可好,直接一剑捅到人胸口,挨了这一剑后,司马玉龙倒消停了直接晕倒在地。
  把人送回寝宫内,冷陌去寻了丁五味,慕止离则一步不离的守着他。
  在等人过来前,司马玉龙直接发起了烧,用丁五味的话来说,没发烧就真不对劲了,给人处理了伤口开了药后,就回太医院继续忙着他的事。
  最开始,慕止离觉得丁五味有点太冷漠了,最后,他才知,原来不是他冷漠,而是他太了解司马玉龙了,不发这一场疯,他就永远出不来,虽然发泄出来,这人还是会留着原地,但也不会再受伤了。
  等司马玉龙清醒后,他拒绝用去疤的药,他要用这些伤痕提醒他自己,反复折磨他自己,唯有这样,他才会有一丝他还活着的知觉。
  从那件事后,慕止离就一直守着他,就怕他又干什么傻事,可有一天半夜,他又不见了,连忙派人去寻找,最后得知国主拿着一把锄头正在西处垦地,他以为这人又是喝醉酒了再发酒疯,等他来到那里,却发现这人清醒的很,见他来了,还回头笑着对他说:“我要给他种十里桃林,等他回来的时候,桃花开遍野,他定会喜欢的!对了,我刚还在那里给他建了个暮年苑,里面种了蔷薇,待他回来,蔷薇花爬满整个墙壁,他也定会欢喜。”
  说这话的人满眼带着希望,可再慕止离看来,不过是他最后的倔强。
  可能老天还是不愿辜负那些苦苦等候的人,在第三年年末,司马玉龙终于等到了他心心念念的赵羽了。
  故事的结局是美好的,可听众却红了眼:“原来那三年,他就是这么过来的!”
  “赵公子,你要的答案我已经跟你说了。”不单是听众红了眼,就连讲故事的那个人到了最后也哽咽了声音。
  “谢谢!”赵羽的这一声谢谢里不单单是因为慕止离跟他说的这些,更多的还有那三年来的陪伴。
  “不客气!”慕止离摇头。
  能这样陪伴在他身边亦是我的荣幸!
  见赵羽转身想迫不及待的回到那人的身边,慕止离的目光里除了羡慕就没有其他的了。
  回到寝宫,见本来躺在床上的人儿已经不见了,放在桌上的药也已经喝掉了,不过旁边的果脯却一点儿也未动。
  大概知道人去哪了,果不其然,来到隔壁,发现他坐在椅子上已经认真的在批阅奏折了,闻其脚步声,他抬头,眼里带着比太阳还温暖的笑意:“羽,你来了?”
  “来了。”赵羽快步上前坐到他旁边,拿出手里的果脯就喂人口:“那药不苦啊?”
  “你回来了,就不觉得苦了。”把嘴里的东西嚼完吞咽下去后,司马玉龙才回答 。
  “你心口那伤,有没有拿药擦过?”赵羽想起之前之事,又忍不住想要扯人衣服。
  “不需要拿药擦,这里痛,才让我相信你是真的回来了。”把人拥进了怀里,认真道。
  “以后不许再这么折磨你自己了,听到了没!”
  “好。”
  一吻落下,希望所有的破镜都能重圆,也希望时间就此定时,这一刻,便是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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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兰烬沐秋
  • 险境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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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十八
  兹晨戒流火,商飙早已惊。
  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
  ——————唐·刘言史·《立秋》
  虽是到了立秋,可风里还是夹带着热气,到了晚间,才稍稍有些凉意。
  暮色好像是悬浮在浊流中的泥沙,在静止的时候便渐渐沉淀下来了。
  有宫人挑着灯笼拿着药盒轻轻敲响了宁霄殿的门:“二殿下。”
  等了片刻,见里屋的人没有声音,欲再次抬手轻扣之时,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条缝隙,随即伸出了一只白的过分的手接过了药盒。
  一瞬间不经意的肢体触碰,让那宫人猛的打了一个小小的寒颤,因为,实在是太冷了,冷的让人指尖发红,变僵。
  “有事?”见门口的宫人还留在原地,云琏等了一会还是开了口,不过声音跟他身上的温度一样,冷的像是淬了冰。
  “回二殿下的话,太子殿下说,这是最后一副药了。”宫人回完话,见人只是站在原地,并不做声,一时间也不知是该留还是该走,直到里面传出另一个人的声音时,他才像是如蒙大赦般恭敬的行了礼转身离去。
  关了门,拿过他手中的药盒,取出里面盛了半碗药汤的小瓷碗,见人还立在远处,单手挡着鼻口,眉头紧蹙着,不禁有些失笑:“嫌苦啊?”
  “兄长一定是往里面加了许多黄连!”云琏说这话时,声音闷闷的,完全失了刚刚的清冷,倒是有一种稚子撒娇的意味。
  “呵!”那人听罢,摇了摇头,毫不客气的笑了:“若太子殿下真加了黄连,那也是你该!”
  “若风!”云琏气急,一个跨步就上前掐着人腰上的软肉,却猝不及防让人一把制住,随即,嘴里就满是涩味。
  为防止人立马饮茶,若风又及时的给人嘴里喂上了一颗蜜饯,见人终于把眉目舒展开来了以后,才把人从怀里放开,自己站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好了。
  “现在倒是站的规矩!”云琏磨牙冷哼一声,随即甩袖坐到椅上,拿着本书就看了起来。
  时间缓缓的流逝着,直到药性慢慢发作起来,云琏抵不住眼皮沉重,就要一把磕下来之时,有一只手快速的抽走了他面前的书,并直接把人给抱了起来。
  云琏开始是抗拒有人靠近的,但是当人把他抱起之时,他就直接接受了,因为来人的味道实在是太熟悉了,又或者是说,只要那人在,谁又能靠近他身侧半分!
  感觉怀中之人过分温顺,若风不知为何,眸中总带了些怜惜。
  许是自小就跟随在他身边,陪了他那么多年,自己又是比人大了这么一岁,便处处把人当做了自己的弟弟。
  把主子当成弟弟,这事要是被人看了出来,轻则最多被逐出皇宫,重则便是人头落地,再无生还!
  或许这皇宫里什么都有,就缺了一抹情义,云琏自幼失母,虽是得了这帝王的偏爱,却是把人又推进了另一处深渊,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让他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这让他不得不小心翼翼,步步筹谋,深怕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所以就算云琏看透了若风的心思,也是小心护着,就怕一不小心,他连他也失去了。
  云璟对云琏自己给自己下毒这行为是生气的,但气归气,总归还是自家亲弟弟,也是知晓他这么做的原因,云璟不是好战的人,他也不是,但人大多都是自私的,为了想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就必须要牺牲掉一些无辜的人,这道理,云琏也是明白的,虽所求一样,但他却是不费一兵一卒,拿了自己性命赌,好在他是赌赢了,又或者是说是双赢!
  天光从暮色转到了亮色,云琏稍稍动了一下身子,悠悠转醒过来,半垂的眸子微微转了转,又闭回去,过晌,终于完全睁开。
  “你醒了?”若风本就睡的不沉,怀里的人一动,他也就跟着醒了。
  “怎么不把我放到床上?”云琏看着人眼底下明显的乌青有些歉疚。
  “都一样。”若风掩嘴打了个呵欠淡淡道。
  “你要不回去休息一下?”云琏眨了眨眼建议道。
  若风虽然困极,但还是摆了摆手,看着眼前的人认真道:“先看着你用膳!”
  “又不是小孩子了!”云琏撇嘴把目光转向别处。
  “前车之鉴!”若风站起来活动活动一下身体后就直接走到门口,甩下了这句话。
  “二殿下!”云琏刚想要回房换衣之时,门口就传来了木霖的声音。
  “嗯?”云琏转身,瞧见了他背后还有两个下人正抬着一大桶的热水正往内殿走去。
  “太子殿下估摸着这个时辰您应该是醒了,所以就让在下拿了这药桶过来让您再泡上一个时辰,以祛您体内的寒气。”木霖行礼,恭敬答道。
  静静的看着那两个人把桶放好,又从怀里拿出药包,按量逐步倒进,直到房里传出淡淡清香味后,那两人才出来,对在外等着的云琏行了一礼:“二殿下,可以了。”
  “嗯。”云琏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进入内殿,看了一眼这还散着热气的水,静立了一会,轻叹了一口气,方解了衣裳,抬脚跨入。
  皮肤与水接触的那一刹那,并没有想象当中的疼痛,反而是一种极舒服的感觉瞬间传入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有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


  • 兰烬沐秋
  • 险境真情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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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殿下!”是谁在他耳边轻轻呼唤,搅醒了他难得的好眠?
  云琏睁眸,第一眼看到的是床顶上月白色的床帷,心下诧异,又一转眸,便看到了站在床边的若风。
  “醒了便喝点粥,大半天没进食了,小心着你的胃疾。”若风见人醒了,先是给人拿淡盐水漱了口,温水洗了脸,看人清醒了,就把桌边的粥拿了过来,一匙一匙慢慢喂着。
  “怎么回事?”云琏皱着眉,但话一说出口,他心里也大致知道了三分:“药里有催眠的作用!”
  “手没有那么冰凉了。”若风碰了碰他的手,看着他,轻轻道。
  “兄长的药方,自然是极好的!”云琏靠在床上,看着窗边瓶里插着的一枝莲花,淡淡道。
  莲花虽被离了泥,折了根,被人插在一个精致的瓶里,但幸得主人精心养护,四五日了,也未得枯萎泛黄,反倒长得精神起来了。
  若风看了人一会,但始终是看不透他所想,看似无争但又步步紧逼,有了可争夺的资本却又全部放开了手:“你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我?”云琏歪了歪头,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进退皆余!”
  起身看了看日头,已是夕阳西下了,他这一觉,是睡的有些久了,不过却也是极舒服的!
  “走吧,这时候兄长应该是在用膳了,太子殿下的伙食应该不错的,咱们去蹭饭!”再换过衣裳后,云琏再听了若风这一句晚上依然用素食后果断开口。
  “你真去了太子殿下那,估计是连一点油水都没有!”若风轻飘飘的落下这句话,但显然,云琏是没听到了,因为他已经走出很远了。
  到了云霄殿,果见云璟已把一条鱼给吃了干净,现在正低头用箸在把鱼骨头给拼凑起来。
  “兄长!”云琏弯腰行礼。
  云璟抬头未语,只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又对旁边的下人点了点头,随即一碗米粥就端了上来,又怕人嫌颜色太素,还在上面撒了点桂花。
  云琏看了看面前的桂花粥又看了看桌子中间的叉烧肉脯,人参乌鸡汤以及盘里的鱼汤,眨了眨眼看向云璟。
  云璟终于把鱼骨头还原成一整条鱼了,抬头视线正好对上云琏,也眨了眨眼,歪头表示不解。
  云琏用眼神指了指桌上的菜。
  云璟会意,但摇了摇头。
  云琏有惑。
  云璟微笑。
  云琏只好低头用勺子一勺一勺慢慢吃了。
  等云琏吃完,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小碗,里面赫然是桌上的人参汤。
  云琏抬头,云璟示意他喝了。
  等云琏进完食之后,下人把桌上的菜给撤了,云璟把人叫进内殿,指了指桌上的折子:“你去!”
  云琏不解,伸手打开面前的奏折,快速的看了一眼里面的内容,心里虽然把那县令骂了千百遍,但面上不显,依旧冷冷淡淡。
  “让小五去不是更合适吗?”云琏抬眼淡淡道。
  “小五?”云璟举杯轻啜了一口茶慢慢开口道:“比起小五,你更合适。”
  “臣弟身体有恙,恐不能胜任。”云琏行礼拒绝。
  “能避第一次,还想继续第二次?”云璟负手站在他的面前,低头看他。
  云琏垂眸,不语。
  “我相信你,再者也只有你能帮我看着姜候爷了。”云璟看着他认真道。
  “小叔吗?”云琏抬头,声音里带着肯定:“他有异心!”
  看着他这么直接,云璟也不意外,只是眸里带着丝笑意:“果然,你是知道的。”
  云琏也笑了,可这弯起的嘴角里却带着几分涩味:“母妃去后,姜氏一族的风光便不似之前了,在京的几位的叔伯怕遭父皇的无端猜忌,行事一直小心翼翼的,可最终大伯还是被那莫须有的罪名给发配到了边疆。”
  云琏所说的,云璟又何尝不知,但眸中笑意一下子变冷了,说话的语气里也带着几分寒意:“可这也不是他投靠南宁国的理由!”
  “我知,虽姜氏一族荣光不再,但也是有其傲骨在的。”云琏抬眸,眼里有着云璟熟悉的光芒。
  “所以?”云璟看着还半跪在地上的人,轻轻问道。
  “臣弟领命!”云琏头磕地,重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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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十九
  初秋的午间虽比不得夏日那般燥的难耐,但这暖风吹上来,总还是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司马玉龙拿着一封密信推开帘子进来的时候,就见赵羽枕着胳膊睡着了。
  怕他睡在这里起身会头疼,忙紧了两步至人旁边,刚要碰到他身体时,赵羽便眼皮微动,不多时,缓缓睁开了眼睛。
  刚睡醒时眼里还带着几分茫然,过了一会,心绪渐归,抬眸,淡淡的看了一眼司马玉龙手里的密信,似乎早已猜到了:“是五味的吧?”
  “嗯。”司马玉龙坐他身侧,把信封拆开,取出来了里面的信,细细看了一遍,随后叹了一口气,把它扔在一旁。
  “所料不错?”赵羽看他这反应,也就收回了想要看信的手,转而倒了杯温茶递给了他。
  司马玉龙接茶饮过,静谧片刻,终还是冷了神色,侧眸看向赵羽:“当年之事怪我,若不是还念着儿时旧情,不想把这事做绝了,否则,便不会有今日之事。”
  “执念过深,终成恶魔!”赵羽起身把手覆在司马玉龙的眸前淡淡道:“他与五味,本就不同。”
  眼前的亮光一下子被人遮隐住了,司马玉龙觉得有些不自在,但他同时又强迫自己把情绪放松下来 ,努力的适应这黑暗。
  他想,他应该是不用紧张的,因为他身后是赵羽,可同时,他又有些害怕,如果他的身后不是赵羽,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感受到手心下的人再一次的绷紧身体,赵羽绕至到他身后,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司马玉龙的耳廓,让他的耳尖一下子泛红。
  “别紧张,就让他跟五味公平比一场吧。”语气虽带着温柔,可话里的寒意却让人猛的一颤。
  “你这是诛心?”良久,司马玉龙才勾起了唇角,轻笑道。
  赵羽闻言,眸间亦是含了笑意:“若只诛身,我怕他连轮回都是不肯过的。”
  “以石林县三万人的性命为棋子吗?”司马玉龙的睫毛颤抖了一下,正好扫过赵羽温热的手心。
  “是。”赵羽的声音里的带了丝冷意:“以三万人的性命,来完成这场赌注。”
  司马玉龙不知道应该是说赵羽先疯了,还是他先疯了,又或者是他们两个人同时疯了,他清楚的听见自己很冷静的说:“我相信五味。”
  听到这五个字,赵羽的眸子闪烁了一下,心情也回暖了一些,连带着这半个月来埋藏在心底的阴郁之气也消散了几分,在他想要收回掩盖在司马玉龙眼睛上的手时,却被人一把抓住。
  “因为是你,所以我选择了相信!”视觉一下子被人剥夺了去,司马玉龙承认他一下子有些害怕,但诚然也因如此,他也便更放心的把决定权交给了赵羽,因为他相信五味,更相信赵羽,也许到了最后,五味会输的一败涂地,可赵羽会力挽狂澜,毕竟这棋局,执棋之人是赵羽。
  司马玉龙放开了手,而赵羽却因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而跌落到他怀里。
  但赵羽也不急着起身,反而就着这个姿势,抬眸看向司马玉龙:“你说,叶麟如何?”
  “叶麟吗?”司马玉龙低声念着这人的名字,眼眸微垂,用手指勾起一缕赵羽散落在他膝上的长发,放在指尖把玩:“聪明人!”
  赵羽眸间闪过一丝笑意:“倒是极少从你嘴中听到这两个字,而且那人还是叶麟。”
  “难道你觉得他配不上这两个字吗?”司马玉龙挑眉反问。
  “自然是配的,只是你当真都放下了?”赵羽问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轻,与其说是在问司马玉龙,倒不如说是再问自己。
  赵羽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片段,那时的他置身于一片火海之中,周围有很多人在冲他叫喊,还有的人在向他招手,可是他却像听不见一般,也感受不到那带着熊熊烈火的断梁即将砸到他身上的灼热,他只是半跪在那里,呆呆的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
  “怪不得,叶麟曾经说,我欠了他叶家一条命。”赵羽忽然低声说了这一句话。
  “什么?”司马玉龙听的不真切,又问了一遍。
  赵羽收了笑意,看着司马玉龙认真道:“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人趁我爹不在半夜火烧将军府的事吗?”
  “嗯。”司马玉龙点头:“当年这事满城皆知,父王大怒,下令派人在三日之内必须找出这纵火犯。”
  “纵火之人其实我到现在也还是不知道的,不过,也不想知道了。”赵羽淡道。
  当年赵毅不想让年幼的稚子从小心里就带着恨意,毕竟,有恨的孩子,一生都不会得到幸福,他希望自己的孩子是生活在阳光下,心中是有爱的。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是想让赵家断子,断了赵家唯一的后路,但,天不绝人,有人把我救了出。”赵羽凝眸,看着轩窗台上的陶罐里新发出的嫩枝。
  “那木梁砸到的人是?”司马玉龙觉得有什么答案在他嘴里呼之欲出了,可是,他还是不敢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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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叶麟的堂哥,那时候我们两家的关系还是很和睦的,叶氏重文,赵家重武 ,我爹爹在听到叶彦哥哥说将来想要参军,为楚国守护极北方那片最薄弱的疆土时,决定将他招到自己麾下,悉心栽培他,可不想,就是因为那一次的意外,叶彦哥哥为了护我,不幸惨死火中,尸体被找到后,已是面目全非,唯一能证明他身份的只有他腰间挂着那枚雕琢精致的蓝田玉佩。”赵羽继续道。
  “也难怪后面叶洪那么恨赵老将军了。”司马玉龙细微的调整了一下位置,好让赵羽靠着舒服一点后又道“所以,你后来能那么快的原谅叶麟也是因为有这个原因在?”
  赵羽听到这话,沉眸了一会,仔细想了想后才摇了摇头开口:“不是,我原谅叶麟也只是因为你说算了的。”
  “嗯。”司马玉龙点头,他那时候在结束了所有事后的确叹了口气说出了这两个字,因为一切的起源说到底,他们当时站在江边亭中的人都是有份的,即是这样,又何苦把它放大,牵扯到其他人,虽然有些人说实话并不无辜,可自己的因,凭什么由其他人强行决定他们的果,说到底,是对他们的不公平。所以,有始有终,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也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
  “可后来?”司马玉龙也还是记得,到了后来,也是赵羽先派人找他的。
  “后来吗?”赵羽眨了一下眼睛,缓了缓心情:“与之前的一件事牵扯了,所以必须要找到他,只有他出面 ,事情才能不朝最坏的方向进行。”
  所以当叶麟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司马玉龙其实是有些惊讶的,但看到身边的赵羽对他点了一下头,他也就放下了疑惑,让人去了。
  再之后的雍州之行,也是因为有了叶麟的加入,才免去用武力镇压,只把一些官员废黜,再重新筛选一些可信之人来填补。
  “他本性不坏。”司马玉龙叹道。
  赵羽闻言眸底又重新染上笑意,不过这笑却带了一丝苦意:“当年的我们就像落入了一张被旧忆编织成的网,都被迷了眼,挣脱不得,每次在想要奋力一搏时,都会被其他之事打回原地,我们总说叶麟是被束缚在了家仇里面,可我们不也一样,脑海里总是出现那时的鲜血,那时的火光,我们是没有了家,但他呢,再得到了少主这一称呼的时候,又真的活的像表面那么光鲜亮丽吗?”
  “鲜少见你为了其他人这么激动过。”司马玉龙倒像有些吃味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不过又有些心疼,都回宫那么久了,怎么还是只有这么一丁点肉呢!
  赵羽抬手一把拍开了在他脸上作怪的手,笑的有些无奈:“想什么呢,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排第一位的!”
  “真哒?”司马玉龙此时像是一个孩子,抱着人非要再确认一遍。
  “嗯。”赵羽起身,抱住人的腰就亲了上去。
  司马玉龙所有的彷徨,害怕,都在这一吻中消失殆尽了,他忽然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一吻。
  “我饿了!”吻罢,赵羽抬起脸,眼眸清亮。
  “出宫吃!”司马玉龙捏了捏他的鼻子,宠溺道。
  “我要去那家天外天,听张谌说,味道还不错。”赵羽想起他那天出去有点事,恰好在转弯口听见那小侍卫说起,说的是让人垂涎三尺,事后,他是想跟司马玉龙说的,可事一多,给忘了。
  “天外天吗?”司马玉龙想了想:“我好像也在里面投了笔钱?”
  “嗯?”赵羽怒视:“什么时候的事?”
  “这家,其实五味是幕后大老板。”司马玉龙在赵羽的注视下越说越轻。
  “很好!”赵羽点了点头,从司马玉龙的怀里离开,整了整衣领袖口,手一挥:“走,免费的不吃白不吃!”
  街道上,两个少年并肩站在一起,落日的余晖把两人的身影拉的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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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二十
  石林县,是楚国偏南方的一个小县城,这里的气候非常宜人,四季如春,风景秀丽,有山有水。
  按照某位丁大御医的话来讲就是:等我到了一定的年龄,就告老还乡,然后就跑这地窝着,养养花逗逗鸟,顺便再收个便宜徒弟给我养老,这滋味,真是想想就舒服!
  当然前提是,自个儿还有命能回去!
  丁五味往后靠着椅背,仰头望着屋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想着这次的毒,脑壳就犯疼,他这几日差不多把所有的医书都翻遍了,可就是找不到,就连类似的都没有。
  “前无古人?”丁五味凝眸:“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有其根源在,只要这制毒人还在,只要还有病人,只要还是因为心口犹如烧心窝子的疼痛从而引起四肢麻木,那这样的话,他就一定可以配出药方!”
  这般想着,肚子倒不争气的发出了抗议,心绪回归,看看窗外的日头,太阳高悬,原是到了午时,是该用膳了!
  摸了摸干扁的肚皮,丁五味摇头,他何时倒是变的如此勤勉了,可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不休眠,就为了查出一种病症,好像就是因为碰到了司马玉龙之后,他就开始变的不一样了,以前是该吃吃,该喝喝,没钱了就耍耍自己的小聪明骗得一些银两,又或者是支个摊,给人看看病,赚一些闲钱。
  出房门,从三楼往下一看,大厅里面空空荡荡,唯有二楼的雅间里依稀传来丝竹之音。
  叶麟一人坐在雅间靠窗的位置,桌上放了两碟糕点,正中间还煮着一壶茶,似有感应,他偏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丁五味过去,看着站在一边等着点菜的跑堂,内心就纠结半分,他先前以为就赵羽对吃的方面挑剔到已经人神共愤的地步,想着世上应该再也找不出这第二个可以与之媲美的人了,可没想到叶麟,他居然也是这么挑!
  “要不还是您点吧?”丁五味脸上的笑容特别灿烂,生生的把他那本来就小的眼睛硬是给笑没了。
  叶麟看的一脸嫌弃,但还是端着他的架子,只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而是慢悠悠的抽出他随身带着的萧,拿在手里转着。
  一圈,两圈,三圈,四……
  得,丁五味吞了一口唾沫,用指尖敲了敲桌子,示意跑堂回神,然后斟酌着报出了几个菜名。
  等菜上来之后,不出所料,叶麟只是动了几下筷子挑了几根菜杆子后就放下了,随后就倒了一杯茶,把眼神转向窗外。
  “赵羽都没你这么挑!”丁五味看了一眼叶麟几乎一口都没动的饭,小声道。
  “那是因为司马玉龙每次都在点菜的时候让人帮他挑选过,什么这个菜不要葱蒜,那个菜不要油,那个菜要几分熟!”叶麟闻言瞥了一眼人,冷声道,要不是自己跟他们一起吃过饭,还真要信了丁五味的鬼话了。
  “是吗?”丁五味眨了眨眼,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这样的,每次饭桌上有他们,这桌上菜的香味就要比邻桌的味儿要好,他开始还觉得有些好奇,以为是自己多想了,如今被叶麟这一语道破后,他才明白原因了。
  “那要不您再点些其他菜?我掏钱!”自觉理亏,丁五味又小心建议道。
  “不必!”叶麟直接拒绝,拿了放在一边的萧,就头也不回的直接离开了。
  等再也看不到叶麟的影子后,丁五味才放开了手,大口的吃,不一会,桌上的菜就全部清盘了,拍了拍滚圆的肚子,他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后,就支着脑袋想起了闲事。
  对于叶麟,说实话,他对他的印象只局限于司马玉龙跟赵羽,毕竟真正意义上来说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事,而他只是在一边旁观,虽然有时候会被误伤是真的。
  “嘴角挑笑,眼底冰冷,经常拿着一把萧坐在树枝上吹着一首曲子。”这是丁五味对他的第一印象。
  那首曲子,就连极不擅长音律的丁五味都能感受到里面带来的一种凄凉,这种凄凉像是有染着鲜血腥味,又带着几分腊月寒风里的刺骨,传到耳里,让人有一种想要自杀的感觉。
  赵羽在事后丁五味再提起的时候说过:“这是死亡乐曲!”
  但仅仅只说了这六个字后,赵羽就沉眸不言,在丁五味还想继续再问下去的时候,他又像是在强忍着什么,嘴里冷冷的道:“什么都别听,什么都别想!”
  “唉,石头脑袋,你回来,把话给人说清楚!”丁五味看着赵羽在把这句话说完之后就转身离去的背影,有些不满。
  “好了,别喊了,你听小羽的话就是了。”司马玉龙在旁笑言道。
  “徒弟,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眼巴巴的目送赵羽的离去,丁五味回头瞪了一眼正拿杯子喝茶的司马玉龙,然后眼珠一转,又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转身就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喝茶喝到一半的司马玉龙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身形明显的顿了一下,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把杯子放了下来,看着人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因为我相信小羽。”
  赵羽在那天离去后做了什么事,丁五味不知道,只是再之后,就没有听到叶麟再吹过这首曲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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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那天赵羽去找过叶麟了?”丁五味后知后觉的想到:“可这也不该呀!这两人不是一见面就要打起来嘛,那天赵羽回来的时候,也没有见到他身上有新添的伤啊。”
  正在丁五味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耳旁传来一个熟悉的冷声:“茶凉了!”
  “嗯?”丁五味没反应过来,就见叶麟已经回来了,把他面前的茶水倒掉了之后,又重新倒了一杯茶,然后从旁加入了沸水,开始新一轮的煮茶。
  一切忙完之后,他又坐了下来,从怀里拿出了一本看封面有些破烂的书扔给了丁五味。
  “这是?”丁五味勉强从那有些模糊的字里分辨出来了这本书的名字:“无名?”抬眼,有些不解。
  但甫一翻开,看着里面记载详细的花花草草,眼里突然有光芒闪过。
  叶麟抬眸,淡淡道:“这本书给你,应该是没错的。”
  “你刚刚出去就是为了拿这本书?”丁五味问道。
  “嗯。”叶麟点头。
  “你从哪拿的?”丁五味看着看着,忽而隐去了笑意,看着叶麟的神情难得有些严肃:这本书应该还有下册吧?”
  叶麟闻言,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丁五味有些不信,他翻到书的尾页点了点正中间的两个大字:“待续。”
  叶麟低头认真的盯着这两个字看了一会,直到眼里有酸涩感传来,他才眨了眨眼睛,把目光转回到丁五味的身上,依旧是摇了摇头道:“没有。”
  虽然后面还是只得到两个冷冰冰的字“没有”,不过丁五味明显发现叶麟的语气变了,第一个“没有”,叶麟是带着冰渣子的冷意,但第二个确是带着深深的叹息。
  见叶麟也不打算多言,只转着他手中的翠玉萧,把目光转向窗外。
  丁五味随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街道上面冷冷清清,商铺大门都关着,唯有对面酒楼里有一扇正对着他们的窗打开着,里面还立了一个人,而叶麟的目光也正巧放在他身上。
  “你认识?”丁五味收回目光问道。
  “算是。”叶麟举起手中的茶杯,朝那个方向晃了一下,挑了一下眉梢。
  而对面那个人在看到叶麟的动作后,也笑着举起了手中的杯子与他遥遥一敬,慢慢的抬头喝下了。
  “好吧。”比起那个人,丁五味还是更在意他眼前这本书。
  那个人似乎也看见了桌上的这本书,继而在看向叶麟时,眸里的笑意更深了。
  那人关窗转身的一刹那,嘴角的笑意更大,颊边露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看上去可爱极了,但眼里流露出来的狠意却让人心惊,手上一个用力,杯子顷刻之间化为碎片,锋利的瓷片在掉落的一瞬间割开了他的手心,鲜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渲染出了一朵花,可他却像丝毫不感觉到痛,反而还靠着墙,蹲下了身,捂着肚子,无声的大笑着。
  “少爷,您的手?”还是守在外面的仆人在听到里面的动静,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推门进来了。
  “手?”那人这时才像突然恢复了感觉,他低头看了一眼后摇了摇头:“没事!”
  就着人包扎的片刻,他单手撑着下巴,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窗外,碧蓝的天,白白的云,暖暖的风,如果此刻在院中放个躺椅,人躺在上面,盖上薄被,小憩一会,想想就十分惬意。
  可是啊,现在这个县的人们人人自危,恨不得马上搬离,去往别的地方,因为他们压根就不知道这毒是从哪里来的,又怎么会沾染上。
  一想到这县再过不久,就会变成一座鬼县后,那人的心情就便的很是愉悦。
  “少爷,好了。”仆人替他包扎好后就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
  “下去吧!”那人看了一眼被包扎的像猪蹄一样的手,心情便差了三分。
  “啧!真丑!”嫌弃的又看了一眼后,他才把目光转向别处,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受伤的手的指尖在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
  “既然人来齐了,那么这出戏的高潮部分也该开启了!”眼珠流转,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风吹过,带来了远处的一声鸟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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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二十一
  “当一个喜穿白裳的人换上了皇袍。”
  “当一个在众人心目中已逝的人突然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大家面前。”
  “当一个医者突然手刃了自己的病人。”
  “当仇恨之火越发旺盛。”
  “当手足之间开始刀刃相向。”
  “当你开始不信我了。”
  “你说这一切是不是就更加好玩了呢?”
  一个墨发未束,斜倚在贵妃榻上的男子眼眸半垂,看着杯中清酒倒映出自己的脸,那张脸在烛火的晃悠下,显得有丝不真切,但病态的惨白和干裂的嘴唇却依旧清清楚楚的反射在眼里。
  “时日无多了。”他惨烈的笑了一声,扬手,把残余的酒一口吞下。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在这空荡荡的殿内响起。
  门外月光皎洁,侍人们等候在门口的台阶下,眼观鼻鼻观心,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了,国主不发话,谁又敢进去!
  角落里,一个穿墨色衣袍的人静静的站在那,一动不动,似乎是与这漆黑的夜色融合在了一起,好看的眉微微蹙起,里面那人每咳一声,他藏于袖中的手就握紧一分,直至指甲嵌进肉里,黏腻的红色液体传出,他才微微松了松握着的力道。
  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之时,他悄无声息的走了,没有人知道他何时离开的,正如同没有人知道他何时来的。
  殿内,依旧是漆黑一片,烛火不知何时熄灭的,也许是被从窗缝里钻进来的冷风所吹灭,也有可能是被人轻轻的吹熄的。
  墨子珺是被冷醒的!
  他揉了揉胀疼的太阳穴,起身去桌上倒了一杯早已凉透了的茶。
  冰冷的茶水入肚后,他的眼神渐渐清明了起来,嘴角也勾起了一丝笑意,拉开轩窗上的帘子,把窗打开,任由那些冷风吹刮在他的脸上。
  “不知道他们走到哪一步了呢?”
  喉间又传来了熟悉的痒意,他忍住想咳的冲动,可胃里那突如其来如火般灼烈的疼意却还是让他弯下了腰,忍不住蹙眉,他忽然很想那人,可,只剩下这无尽的思念,毕竟,那人是被自己亲手推开的。
  那样美好的人,自己配不上他,与其把他拉进这无边的黑暗还不如让他在阳光下肆意潇洒。
  本不属于高堂庙宇,不如归还于江湖人间。
  这般想到,但眸子却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给这苍白的面色添加了一抹色彩。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许是吹了风 ,即使再强忍着,还是咳出了声,随即唇角带着湿意,随意的用手抹去,不出所料,满手鲜红。
  笑意加深,这样也好,活着不过是一个祸害。
  但,计划未完,还没有到该死的那天,笑意逐渐隐去,他撑着椅子走到床边,打开暗格,取出里面的白色小瓷瓶,倒出了两粒褐色的药丸 ,来不及倒水,就直接干咽了下去,之后,略微休息了一会,等身体舒服了一点后,这才扬声去唤下人进来服侍。
  在墨子珺阖眸的时候,他听见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刚要转过身来的时候,那人开口了:“子珺!”
  水千池是墨子珺请来暗地保护那人的,所以甫一见到他进来,墨子珺的心底被大石头重重的敲击了一下,眼里也含着几分担忧:“他出什么事了吗?”
  水千池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伸出手捉住他的手腕。
  “你干嘛?”墨子珺的脸上出现了一层薄怒,想要把手抽出,但奈何那人实在握的太紧了。
  水千池直接把上他的腕,过了好一会,才冷冷道:“与其关心他,还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我没事。”揉了揉被捏的有些泛紫的手腕,墨子珺淡道。
  “你可知,你心心念念的那位把他的那本宝贝医药籍差人送到了叶麟的手上,而叶麟现在跟谁在一起你不会不知道吧?”水千池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勾起了一抹嘲讽。
  墨子珺垂眸不语,半响才低声道:“这是他的东西,他愿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水千池依旧站在他面前,唇角勾起了一丝危险的弧度,他把身子略微向前倾了一下,把手放在床沿上。
  “你?“墨子珺周身的空间都被眼前人给挡住了,他感觉胸口有点闷,想要深吸一口气去缓解一下郁结,但吸入鼻腔的确满是水千池身上的冷香。
  终是软了心,侧身让开了点距离,水千池站在一边冷笑:“如果是从前的墨子珺,我只有三分把握,可现在,我有十分!”
  “等此事了,若我还还活着,一定了了你这心愿!”墨子珺靠床缓了一会,终于面色恢复如初。
  “还要捉住那个给你下毒的人!”水千池的尾音里带着几分肖是孩子的俏皮,配合着他嘴角略扬的弧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只是一个贵家公子哥的调笑话,可墨子珺认识他多年,知道他骨子里带着他身为将军职责的忠义,谁若胆敢伤害他的王,那么即便只剩最后一口的残血,他也要把那个人揪出来,用最锋利的刀把他的肉一片一片的刮下来,蘸着烈酒吞入腹中。
  “如果,那个人已经死了呢?”墨子珺不经大脑的把话说了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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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水千丞眨了下眼睛,略带神秘道:“自是掘了他的坟,就算被腐烂的只剩下骨架,也要拖到烈日下,抽他几千鞭子。”
  墨子珺抽了抽眼角,刚想说什么,就被水千池给拦了下:“自是有这个必要的。”
  墨子珺笑了,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有你这一兄弟,也不算我白来人间一世!”
  “我说过,你定会长命,一定逝与我之后!”水千池声音冰冷,带着不置可否的坚定。
  墨子珺移眸,看着还是灰暗暗的天空,他想,今天应是不会出太阳了。
  “今年的冬日是比往年来的早些。”水千池眸底的温度比屋外呼呼吹动的风还要冷,眼睛在略过外面的某一处时,骤然亮起了光,这光堪比夏日里的骄阳,耀眼的让人移不开。
  “这茶花开的倒是红艳。”许是见到了不一样的风景,他的声线里也染上了一丝温度。
  “所以!”他走到窗口,探身嗅了嗅,指尖轻抚时,带着微微的柔意,怜惜的连花上沾的露水也没有带掉分毫。
  “一切都会好的!”他转身,上前,贴在人耳畔,用近乎虔诚的语气轻轻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言罢,不出所料,看到人的耳垂微微变了颜色,他轻轻一笑,帮人理了理衣袖。
  “君王,您该洗漱了。”说完,他拍了拍手,就见侍人鱼贯而入,有条不紊的开始了手中的活儿。
  在殿门被打开的那一刹那,墨子珺看到了,太阳破云而出,往地上撒下了温暖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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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笑的出来啊?”看着司马玉龙还在笑,赵羽就更气了:“你知不知道十两白银相当于普通老百姓一年的开销啊!”
  “我只在乎你的身体。”司马玉龙说这句话时,眼里的笑意不复,神情里是极致的认真。
  赵羽别眼,默然了片刻,才回眸重新看向他,嘴唇上下翕动了一下,终还是没有说出半个字。
  时间仿佛是静止了一般,只留两双带着各自心绪的眼眸在半空中交汇着。
  半响,等殿内传来暖意后,赵羽才把头移开,起身来到窗口。
  此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噼里啪啦的雨滴从空中落到屋檐上,又滴落到地上,绽放出一朵小水花,赵羽觉得有趣的紧,便停站在轩窗上看了一会,忽心生一念,下意识的开口问身后的司马玉龙:“等这场雨落过之后,便就是离冬不远了吧?”
  司马玉龙闻言,在心里算计了一下时间后,点了点头答道:“嗯。”
  “如果丁五味他们快点的话,应是能赶回来一起过年的。”赵羽算了算他们现在的进度,笑了笑。
  “你怎么会算到乔忆安会帮五味?”司马玉龙终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是帮五味。”赵羽摇了摇头否定道,后又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想怎么跟司马玉龙解释。
  “叶麟?”司马玉龙似乎有些惊讶于这个答案,但是他又极快的逼自己相信这个事实。
  “嗯,也不全然。 ”赵羽转过身看着司马玉龙,眼里带了一丝笑意,不疾不徐的走向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押了一口后,才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司马玉龙的神色:“如果我说是乔忆安先喜欢上的墨子珺呢?”
  司马玉龙闻言,虽则是有些讶异,但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毕竟是聪明人,赵羽只说了这么一句,他就能大概猜到七八分:“所以那本医书也是乔忆安给墨子珺编写的。”
  “嗯。”赵羽点头。
  “那一切就理得通了。”司马玉龙也点了点头,但心里的担忧却是半分没有减少,反而愈演愈烈。
  所以,这局玩的不是解毒,而是人心!
  当真是诛心啊,但不知诛灭的是谁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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